第八十七回

　　日落之后的晚城并不显得冷清，也许是因为刚刚过了新年的缘故，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街上人不算少，林小乐和云归穿行在人群中。
当然表面上看只是一位柳眉凤眼的清俏女子在人群中漫无目的的行走。
云归紧跟在身后，注视着四周。倒不是怕什么酒鬼强徒欺负了林小乐，只是害怕检察系统会从中作梗。检察系统现在正被他们设法蒙骗，如果查到女主在灵山，检察系统一定会采取措施。这也是他同意林小乐来晚城的原因。
此刻蒙蔽检察系统能少一刻，在最后的时候越会措手不及。
“云归，这边。”林小乐对着人群喊，在旁人看来神神叨叨的。
两个人逛遍了夜市，坐在街角的烧烤摊子上休息。林小乐摸出自己的钱袋子，掏出一两银子，买了不少羊肉串和其他东西。
云归看着这一口一串的少女，忍不住嫌弃絮叨：“你这吃的也太多了，还没有男子看起来优雅。”虽然说着，却也掏出手帕，皱着眉擦拭。
林小乐含糊不清道：“我这不是怕，以后不能这么爽快的吃串了。我回去之后，又是个天天加班的小透明医生，哪有时间吃。”
“你看起来，真不像个医生。”
林小乐白了他一眼，“你也不像个监管者。”
两个人互相拌嘴，旁边的摊主看的乐呵，对着旁边的妻子笑着指了指，妻子也眉眼带笑的点点头，无声回应。
“对了，林小小已经转生。”
林小乐惊喜又夹杂着心酸。“在哪儿？”
“在晚城，你认识的那个玉卿。”
“她，现在是，玉卿的女儿？”林小乐只是怔了一下就很快接受了。林小乐低头含笑，“以前她们两个关系就挺好的，玉卿一直把小小当妹妹宠爱，一定都没想到有一天她还得当小小的娘。”
云归递上一块手帕，浅蓝色的绣着两尾鲤鱼。“给。”
“干嘛？”林小乐眼神柔和，带了点雾。
“据我的观察，你下一秒会哭。”
“你胡说，我高兴还来不及。”林小乐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下来，像是雨滴从屋檐上落下，快速而轻盈。
林小乐拿过纸巾，开始抽抽嗒嗒。摊主夫妇看着也是奇怪，却也不敢言语问。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
“小小当年的事，也是你做的吧。”林小乐红着眼，怨怼丛生。
云归略有沉默，后缓缓道：“抱歉，此事虽然是为了大局，但我无可否认这桩罪过。”声音低沉，透露出主人情绪的哀落和凝重。
“混蛋。”林小乐重重锤了他一拳，生气道：“我现在没法不生气，三天之内别让我看见你。”
“好。”云归难得落寞，付完银子就离开了。
林小乐一人独坐在摊子旁，不言不语，静静地待了一会儿。
“娘，娘。”稚童手里玩着拨浪鼓，坐在小桌子上看着远处忙碌的母亲。
后来拨浪鼓不小心掉了下去，稚童看着地上的拨浪鼓就想要去捞，奈何自己小胳膊小腿，差点掉下去。一位姑娘一把将她捞起，顺带捡起拨浪鼓给她。
稚童不过两岁左右，还不是很能流利的说话，只能哼哼哈哈的吐出几个模糊的字。
她一双乌木般的眼睛看着姑娘，天真又清澈。又似乎是感应到了上一世的情缘，小手去摸姑娘的脸。
“小小，欢迎回到人间。”林小乐轻轻说道。
玉卿一转眼看见一位陌生的姑娘抱着自己的孩子，处于母亲的本能，先是夺过来，可能是惊吓了怀中的孩子，孩子哭起来。玉卿赶忙哄哄孩子，再抬眼，那位姑娘就不见了。
玉卿低头看了看孩子，又注意到孩子脖子上多了一颗平安扣吊坠，玉体光泽柔和，纹理清晰。玉卿曾经在一个人的脖子上见过这种玉的模样。
林小乐像一缕游魂似的，走在晚城的街道上。可能是太晚了，很多人都归家歇息，只有她一人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抬眼是一排又一排五颜六色的灯笼。
林小乐无意识的又走到了当年的月神娘娘庙前，一如往昔，香火鼎盛。
林小乐在月神娘娘庙外，徘徊不前。
最后只余一声叹息，藏匿在黑夜中。
海城内的城主府此时是重兵把守，因为在傍晚时分，陛下率着五百精兵来临海城。似乎听消息是抓捕叛党。总之，海城上下官员，没有不提着脑袋的。
而这位让人闻风丧胆的陛下，深夜便装出行，在海城最大的海滩上，坐在礁石上，看着黑漆漆的海面。陛下穿了件黑色的衣裳，与黑夜融为一体。就好像是墨黑色海浪中的一朵，翻腾着拍响礁石。
繁星悄悄失去光泽，海面远处泛起白肚，透着微微的光亮。这位枯坐了一夜的陛下，悄悄又回了城主府。
只是他一回房，就感受了不同寻常的气息。甚至在空气中还带了点酒香和梅花香的混合。
床被拱起，很明显是有人藏在其中。辰星微微凝目，左手悄悄握住剑柄，缓缓靠近。
床上的人轻轻翻了个身，半截洁白的小腿露出被子，还哼唧一声，像小猫儿。辰星僵住，少有的紧张无措，直直的盯着床榻。
良久，他才缓步而近。此时天色也算大亮，白光透过纸窗，使得一切都朦朦胧胧的可见。
床上的人儿露出一半小脸，柳眉长睫，听声音，呼吸均匀，睡的正酣。
辰星坐在床榻边，轻轻将她的腿放回被子里，又看着熟睡的人儿，目不转睛的盯着。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林小乐竟慢慢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睁眼，瞧见了辰星。辰星的眼睛，人如其名，万千繁星尽藏其中。林小乐时常因为这双眼睛过分美丽而发痴。
林小乐早从云归处知晓辰星所做的事，不仅怒气全消，还十分愧疚心疼。
林小乐盯着他瞧了会儿，带着刚醒的奶气，张开手，“抱。”
辰星原本沉静的眸子顿时如春水初生般，暖得化开了。
辰星一把将她捞进怀里，紧紧的又很温柔。林小乐伏在他胳膊上，也许是睡的有些迷糊，一眨不眨的瞧着他耳后的小痣，表情有些呆滞。
“辰星，谢谢你。”林小乐双手拢住他的脖子，说话间喷吐的气息撩动着辰星的耳朵和脖子，不一会儿都红了。
“你好害羞啊。”林小乐凑过去，轻轻吻住他的耳垂，“好可爱。”
“别闹。”辰星温柔的低声说，还有点羞涩。
“好，不闹。”林小乐捏捏他的脸，“小媳妇儿。”
辰星将她放回被窝里，掖好被子，“再睡一会儿。”
“那你呢？”
“去给你煮碗醒酒汤。”辰星稍稍蹙眉，叮咛道：“以后不许再喝那么多酒。”
“好。”林小乐乖巧答应，看着辰星眉眼带笑。掏出一只手，“拉钩，以后我喝酒只喝一杯，你只能喝三杯。”林小乐其实是害怕，等走了之后，这个人借酒消愁。
像是看透了林小乐的顾虑，辰星笑着摸摸她的头，“傻丫头。”
“拉钩。”林小乐高举小手，辰星勾住她的小指，“一言为定。”
然而，林小乐没等到辰星的醒酒汤，就被云归带走了。
辰星端着汤碗，轻轻推开门，不见人的踪影。辰星心慌的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四处环顾，才发现了落在地上的纸条。
“我先走了，灵山外见。”
辰星拿着纸条思索片刻，点燃一支蜡烛来燃尽纸条。三刻之后，陛下和五百精锐又出发前往城外，继续向黎城郊外进发。
林小乐被云归带到了虚无之境，这里的陈设与林小乐曾经的生活环境一致。记忆中的繁荣街道就这么摊开在眼前，林小乐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小说外。
“这是传送门，以后你只要将这个画卷打开，就可以进入这里。”云归介绍道：“这是为了你回去而准备的适应空间  ，你这几天可以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
顿了顿，云归继续说下去，带了点语重心长。“在目前的故事里，你应该是失踪在黎城郊外，所以你不可以再出现在任何重要角色的身边，除了叶照影和顾谨言。还有灵山也要少待，如果被检察系统检查到，它会先一步做出调整，这会打乱我们的计划。”
“我知道了。”林小乐点点头，谅解的拍拍他的肩，难得露出沉稳的表情。“我会好好待在这里。”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林小乐疑惑的眯眼瞧着云归，“按道理，小说是不可能出现灵山这种修仙地，这是你们创造出来的吗？和这个虚无之境一样？”
“这点多亏了我们的造物者，你的朋友卫忻雨小姐。”云归盘腿坐下，还招呼着林小乐一道。他们两个就坐在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看着一群人从身边或者身体穿过。
“她创造的？可是她不是也投胎进来了吗？而且我看这个灵山历史悠久，除非她又穿越到更远的时间。”
“傻姑娘，她哪里需要什么穿越，她只需要动动笔就好了。写出一个灵山来，也是很简单的。”
“那她为什么不写点别的，比如直接改变女主气运的事？”
“撰写故事的墨是她的血，她不能写太多的字。而女主气运的改变也不是一两件事能够成功的。”云归耐心解释道：“所以我们只能先埋下一颗种子，让它发芽生根。”
“卫忻雨写了什么？”
“有灵山修仙地，囊括百山。且内半仙群雄，数派林立。习法储灵，修术学道。隐匿山中，不显于世，择旷世才和奇缘者。而今，已有千年。”
“不愧是写小说的，短短几句话，就能构成一个小世界了。”林小乐拍手称赞，又想到什么问：“那你说的我能回去，是因为我修成了菩萨道？成仙就能走，那其他修成仙的岂不是也？”
“并非，他们成为仙家，是到了虚无之境的灵修大陆。而你是从这个世界出去。虚无之境里藏着能够离开这个世界的空隙，是当年造物者卫忻雨离开时检察系统建造的。”
“之所以让你修成菩萨道，就是为了骗过检察系统，让你从空隙中离开。”
“原来如此。”林小乐这才明白了整个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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