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再见辰星
林溪回神，已经踏进了大厅。垂头弓腰，双手相叠放在腰间，小碎步的走到他面前。
眼前的鞋子停在原地，头顶传来一句话。
“为何不跪拜？”冷冷的声音，似乎夹杂着不悦，
“民女失礼，民女拜见太子殿下。”林溪尽力保持镇定，压抑住要崩堤的情绪。
鞋子在她眼前来回两步，“你便是医圣徒弟？”
“民女曾拜于医圣名下学医，如今师傅已云游四方。”林溪不徐不疾答道，心里已经有些酸。他们即使刚见面，也没有如此冰冷生分。
她明知道应该为此高兴，她还是止不住的心酸。
“听说，你的医术不错。”
“太子谬赞，略懂皮毛。”林溪官方的回答，辰星似乎不满意。“我听说你曾在我的营帐效力，只是略懂，谦虚的过了。”
林溪手不自觉收紧，心底嘀咕，藏龙使忽悠技术不行，居然把她透露了。
“民女只是对外伤处理稍稍在行。”
“是吗？我看你也许对其他也很精通。”
眼前的鞋子走出视线，“过来，给我把把脉。看看我最近身体状况如何？”
“是。”林溪站起来，想要整理裙角的手硬是停在空中，慢慢收回去，小碎步走到他身边。
眼前的手搁在木质茶几上，林溪的医箱已经在旁边放着了。
林溪警铃大作，她以前的医箱被辰星带走，给她重新打造了一个。她以为他扔掉了，没想到还能再看见。
林溪的脑子有点懵，巧合吗？
“怎么，林医娘喜欢这个？”辰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溪连连摇头，“只是看着觉得不像太子府内之物。”
“是看上去粗陋些。”辰星附和道，“不过里面东西齐全。林医娘，请吧。”
“是。”林溪紧张的咽口水，打开箱子熟练的把诊布拿出来，铺在辰星手腕上。然后开始把脉。
“林医娘对这个药箱很熟悉？”
林溪一怔，“没没有。”下意识否认。
“本太子看你找东西很熟练，还以为是你的药箱呢。”
“医师们的药箱大多如此设计，东西也是固定放置。”林溪收回手，全程没抬头。“太子脉象平稳有力，不浮不沉。一切无碍。”
“我却是觉着近日时常头痛健忘。前些日子有些事似乎也忘了。”
林溪福了福身子，“民女斗胆瞧瞧。”林溪绕道他身后，不动声色的抹去眼角的湿痕，对着他的头捏捏。
又走回到他面前，恭敬的跪下。
“太子殿下只是操劳过度，修养不足。只需好好休息。”
辰星不语，林溪也不敢站起来，只能小心翼翼的跪着。
“你刚刚说你只是略懂皮毛，我以为是谦虚，看样子是我错了。”辰星敲敲桌子，“行医讲究望闻问切，你从进门至今，不望不问，只是低头诊脉。敷衍了事，怎么是怕太子府给不起诊金？”
林溪伏地，“太子息怒，民女医术浅薄，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好个息怒，好个恕罪。”辰星怒极反笑，“我看你不是医术浅薄，而是不屑诊治。”
“太子饶命。”林溪不哭不闹，只是冷静的再说一句太子饶命。
辰星被她的反应给勾起了怒火，“我之前还以为你怕我，所以不敢抬头，现在看来你是胆子很大，觉得我不会罚你，是吗？”
“是。”林溪背挺直跪着，眼睛平视前方。一个杯子砸碎在她面前，林溪攥紧手。
“太子殿下熄怒。”
另一只杯子也砸落在地，满地的碎片。林溪不语，辰星揉揉太阳穴，渐渐冷静。
太子似笑非笑，气消了些。“此话何意？”
“太子殿下虽然身体康健，但近些日子，郁积于心，难以排解。此番不敬太子，是为了让殿下发泄出来。”林溪再次拜倒在地上。
“算你有用。”太子又言，“下去领赏吧。”
“谢太子殿下。”林溪低着头起身，正要离开。
“等一下。”林溪停住脚步，静静的等待着。
“我府里医师只有三个，医术都不如你精湛。”太子的话点到为止，林溪再次跪拜，“谢太子殿下抬爱，只是民女志在做个游历医师。还望太子殿下成全。”
“罢了。”太子踱步过来，林溪盯着他的云锦竹绣布鞋。
“抬起头。”太子站在她面前，一道阴影笼罩着她。
“是。”林溪抿唇，缓缓抬起头，看着太子衣服胸前的金蟒。
“看样子，你是真的有点怕我。”太子微微弯腰，与之平视。
林溪下意识垂下眼，“太子殿下龙章凤姿，不怒而威，民女敬畏您如敬畏天神。”
太子辰星被逗笑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
“谢太子夸奖。”林溪感受到太子辰星的目光扫过自己的脸，鼻子微酸，吸了吸。
“米罗，带她去领赏钱。”
林溪被米罗领走，辰星站在廊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f眼神委屈起来。
“阿姐，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林溪和米罗来到帐房，帐房先生正打着算盘，头也不抬，眯着眼对着烛火看账目。
“给她两张五百两银票。”
“不用不用。”要不是怕辰星怀疑，她绝对不会跟着米罗过来领钱。“十两就够了。”十两估计是在太子府最小的银钱计量单位了。林溪一直怀疑太子府是没有铜板的。
账房先生抬头看了她一眼，从柜子盒里拿出四张五百两银票。“这年头还有不要钱的，有意思。”
米罗拿着四张银票塞到她手上，林溪不明所以，这帐房不识数吗？
“你们给了我四张。”
帐房继续算帐，仿佛听不见。挥挥手，让她们离开。
“林姑娘，我带您出去。”
“可是你们多给了钱。你们这个样子不会把太子府亏光吗？”林溪隐隐担忧，“你们不能因为我曾经住在这里，和太子是那种关系就给我这么多吧。这不合适。”林溪跟着米罗，行走在亭台楼阁之间，边走边道。
“您收下吧。”米罗依旧是面瘫脸，“这是以前太子殿下的命令。”
“以前，他说什么了？”
“太子殿下吩咐，绝对不能让林姑娘没有银子花。林姑娘的手里不能少于两千两。”米罗又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地契。“这是那处院子的地契，姑娘收好。”
林溪看着地契，不出声。米罗稍稍有些担忧的皱眉，林姑娘似乎不开心，要不要报告给太子？
林溪眼里泪花泛起，“我知道了。”她硬是将眼泪憋回去。
“剩下的路我知道怎么走，你就送到这里吧。”林溪快步流星，眼泪几乎要随着夺眶而出。
守着西南门的侍卫，又看到了太子妃，她是含着泪跑出去的。太子妃走了不一会儿，太子殿下就出现了，询问了他们情况。
太子殿下就跟着出去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太子殿下不是说，以后要把太子妃当成平民百姓对待吗？”
“你傻呀，这可是太子妃。我看他们两个就是又吵架了。”红袖不知什么时候又凑过来。“我看太子就算是失去了记忆，对太子妃也是一往情深。”
“是啊，当初太子妃信誓旦旦的说她消除了太子记忆，可太子一醒过来还是要找太子妃。”侍卫佳明说道，不由得唏嘘感叹。
“想来是太子妃学艺不精。只是太子为什么要让我们继续配合太子妃呢？”侍卫仲人韦疑惑的小眼睛请教红袖，红袖握着扇子扇了扇。“可能是，想解开太子妃的心结吧。”
“行了，好好看门。我去瞧瞧。”红袖提着裙子猫着身子，跑到街道，跟着人群中的辰星。
天色渐渐暗下来，甚至几滴雨落在地上，街道上大半的摊子都撤走了。只剩下小部分在收拾。
行人稀少，匆匆而过，都拿着伞。唯有林溪一人失魂落魄的走在街道上，妖风阵阵，吹的酒楼茶馆的红灯笼上下晃动，树叶也是随风飘扬，灰尘扬起。
林溪的发簪被吹落，清脆的声音坠在地上，碎成两截。
林溪蹲下来，拿起断了两节的红玉簪子，这是在晚城祈福夜那天，辰星送给她的。林溪站起来，看着手里的簪子，眼睛红红的。
走着走着，看到一对夫妻在风中相互牵着手奔跑，林溪就再也没忍住。
林溪眼泪夺眶而出，怎么也止不住。她用衣袍擦擦脸，握着簪子的手被划破，流出血来，一滴一滴像是红豆一般。
林溪毫无知觉似的，只是哭着往前走。
天气像是为了应景一般，雨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来。
林溪看着天上飘落的雨滴，感受着雨滴顺着脸流进脖子的凉意，哭笑着，“你有本事下大一点，淹死我好了。”
林溪哭着继续走，眼泪夹杂着雨水，身上的衣衫渐渐露出更深的颜色。街道上空空荡荡，唯独她一人的背影淹没在雨水里。
雨越下越大，滂沱般，林溪的手还在流血，和雨水混在一起，在地上游走。
林溪眼前迷蒙一片，雨滴狠狠的砸在她脸上、背上、腿上。头发也已经湿透了，粘腻在一起，披在背后，林溪半闭着眼，缓缓地走着。像个疯子，更像个游魂。
林溪又委屈又难过，想着以后他不能再想起她，很是心酸。她走着走着，走到了当初那个三进的院落外，林溪蜷缩在门前，哭累了，头也昏昏沉沉的。
迷迷糊糊的，她**一下额前，好像是发烧了。
林溪靠在门边，恍恍惚惚间好像看到了一个人、穿着浅蓝色的袍子，撑着青色的伞，他好像说了句。“小乐。”下一秒，林溪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男子探探她的额头，“好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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