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通缉犯的表演END

樱井明迅速撞了过去,毫不犹豫，没有给银发一点缓冲的时间。

        安室透瞳孔紧缩，他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耳边充斥着车轮碾压公路的巨大摩擦声。

        随即眼前一黑,剧烈的冲击向他们袭来，翻天覆地的感觉颠倒了意识。

        樱井明瞄准了方位，他用车头狠狠地撞在银发所在的驾驶座上，踩下油门的瞬间,他推开车门直接纵身一跃滚了出去，山路上的沙石划破了他的衣服,让他扶住要害部位的肢体一片血色。

        眼前的撞击毫不留情,樱井明迅速爬起身,向着正在翻滚的车跑去。

        猛烈的相撞导致摩擦生热，难闻的气息刺激着感官。

        破损的车上冒着热气,樱井明不顾变形的车门发热又扎手，他伸拳砸向了本就破裂开来的车窗。

        而车内里的场景如他所想，安全气囊弹出挡住了副驾前方的危险,而银发则侧过身用整个身躯保护住了安室透。

        银发身上的安全带已经拉拽到了快嵌入进了他的肩膀中，他的头脸上鲜血淋漓,却仍旧用手臂护住安室透的身体和脑袋。

        樱井明迅速观察了一下安室透的伤势，还好,除了昏迷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外伤,他用力扒拉开银发的手，然后轻轻拍着安室透的脸想要喊醒他。

        樱井明焦急地呼喊着，他的每一声呼喊都都带着无法克制的慌乱和心痛。

        他做了最冒险的反击,因为他知道银发会在危急时刻保护住安室透。

        而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安室透有一点意外,他就在消灭银发后，重启整个剧本。

        即使下一次重启，他进入的会是银发那样与任何人都不会产生交集、在无限循环中做一个救济机器的剧本，他也心甘情愿。

        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零……你快醒醒，求求你了，快醒醒，不、不要有任何事……”

        樱井明把车门打开，他把安室透从副驾上抱了出来，他盯着安室透在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停留着的不安焦灼的面孔，他心痛到如刀绞，他悔恨不已地开口，却已泣不成声。

        背后的混乱和荒凉似乎都跟樱井明无关，他抱着安室透，一边呼喊一边泪流满面。

        如果安室透真的发生意外，他就会自动抹去他在这个剧本中的存在。

        而这个剧本就会被废弃，一切都会像从来没有发现过一样。

        警校组不会遇见一个叫樱井明的后辈，而他们却会在未来的七年内不会再与彼此分离。

        樱井明会成为银发，而银发经历的一切就是他的未来。

        空气凝结起来，樱井明的心跳声就是他给他自己定下的倒计时，一声一声鲜活急促的心跳声都在宣告着他搞砸了一切，他是废物，是最可笑的小丑。

        樱井明感觉到心脏在抽疼，他以前从未将真实情绪溢于言表，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真地相信他，没有人会真心诚意地爱他，所以他带上了面具伪装成了别人需要的模样。

        而现在，他却因为被信任、被爱护，而感受到了最残酷的痛苦。

        在一片寂静无声的白色中，安室透睁开了眼，他看到了他在未来七年会经历的一切。

        研二因为公寓楼中的炸弹突然爆炸而死亡、松田因为犯人的报复而死在爆炸的摩天轮上、班长因为车祸而死亡，而景光和他在卧底于黑衣组织的时期，因为身份暴露而自杀。

        这些真真切切发生过，安室透的心受到了一遍又一遍的创伤，当他满身疮痍地抬起悲痛的面孔时，他陡然清醒。

        这一切却没有发生在现实中。

        公寓楼的犯人被银发杀了，研二拆除的炸弹没有突然爆炸，而是完美拆除，危机化解。

        而害死松田的共犯，却被绑架在摩天轮，而后死于咖啡店的爆炸中。

        意外撞死班长的司机……是银发绑架的那个人？！

        安室透感觉身上的血似乎在一瞬间冷却了，他错愕地睁大眼睛，在他将要把这匪夷所思的一切想出一个结果时，眼前白光乍现，他听见了悲痛苍凉的喊声。

        他睁眼看见了樱井明，而樱井明的眼神一愣，眼底的绝望和晦暗在一瞬间变为了清明。

        安室透伸手遮住了眼前刺眼的光，他疲倦的开口：“樱井……我、我没有事……”

        他不想看到樱井明。

        因为他明白了一切。

        樱井明看到安室透醒来，他就像看到救世主静临一般，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他手忙脚乱地想搀扶起安室透：“前辈、前辈……我马上就带你离开，我们立刻就走。我们去医院，一定要去医院……”

        樱井明语无伦次地说着，他牵上安室透的手，却被安室透不着痕迹地避开。

        樱井明慌了，他受惊地抬起头看向安室透，生怕安室透隐瞒了真实的伤痛。

        “前辈，你怎么样？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你一定要说，不要不说……”

        安室透看向樱井明眼中真切的慌乱，他的心已经坠入了窒息的河流中，他沧桑地开口：“我没事……但是、那个通缉犯在我的脖子上栓了一个东西……我还没有看那是什么……”

        樱井明这才注意到安室透的脖颈上束缚了一个环，他解开安室透领口上的扣子，看清了那个正在闪着光的机械密码锁扣。

        樱井明心下大乱，他的脑海瞬间被愤怒充斥。

        安室透伸手摸了摸，他大概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而且以银发这个穷凶恶极通缉犯的作风，他应该会在里面埋一个微型炸弹。

        樱井明看向了被撞击的车内，银发早已不见踪影，而原本在公路上爬着呼救的司机也没了声音。

        樱井明心下了然，他迅速整理了思绪，他搀扶起安室透：“前辈，你先休息一下，我马上给你解开这个东西。”

        而安室透刚一站起，却发现小腿剧烈地疼痛着，他忍着疼痛没有开口，却因为额头上突然冒出的密汗让樱井明察觉到他受伤了。

        樱井明撕开安室透的裤腿，发现安室透的腿被挤压到布满淤青，触目惊喜的伤痕，也许安室透在以后都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伤……

        樱井明刚一抬起头，眼泪就落了下来，但是他的声音却只是有些低沉并没有任何慌乱和颤抖。

        他不害怕，只是心疼和后悔。

        安室透感到震惊，但是随即悲伤便油然而生，樱井明身上弥漫着的悲恸笼罩着他。

        他也不自觉又心软了，他伸手摸了摸樱井明的脑袋：“我没事啊。”

        樱井明把安室透安置在了车里，然后他把车开到了别墅附近，他停下车，对躺在后座的安室透开口道：“前辈，等我一下，等我回来我就告诉你一切。”

        安室透看向樱井明眼底的认真，他蓦然咬紧牙关，但是下一秒，他把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他点点头：“好，我相信你，我在这里等你。”

        樱井明走进别墅，他听着隐隐约约的惨叫声，他找到了银发所在的房间。

        一门之隔里，是银发正在凌虐那个司机的画面。

        樱井明推开房门，眼前的场景却并非他所想那般。

        屋内只有银发坐在正对门口的椅子上，而惨叫声的来源是他手上的手机。

        银发姿势散漫地靠坐在椅子上，他浅淡脆弱的银发被血污染得如同染了红发，而他半张脸血肉模糊，似乎瞎了一只眼。

        银发扔了手机，他用另一只眼盯着樱井明，他笑着开口道：“我这副模样是不是很眼熟？”

        瞎了一只眼，全身几乎没有一处好的地方，遍体鳞伤的残破，却让人提不起一点同情和怜悯心。

        君度，他还没死透的原身，被论坛和动画组当做交易物，被他自己抛弃后又想捡回的破烂。

        樱井明眼里带着寒光，银发却笑得更加狂妄。

        樱井明不回答，因为他知道只要走进这个只有他们的空间中，就是掉进了只能活下来一人的斗兽场。

        心理博弈从相汇的眼神开始。

        樱井明开口问道：“那个司机呢？你怎么处理了？”

        银发掀了掀眼皮：“既然没用车撞死，没有以牙还牙，那就用更简单快速的方法咯，直接推下山比被车撞死还残酷……嗯，好像没有那么残酷。”

        樱井明一顿，他没有打断银发，他借着开口道：“你给安室透带着的那个东西的密码，快说。”

        银发眯起眼：“都是密码了，不就是几位数字吗？你好好想一想啊。高中生侦探剧本你又不是没经历过。”

        银发突然凑近：“难道是你忘了曾经经历的一切？只记住现在的美好？”银发的语气从调笑急转直下变得危险愤怒。

        樱井明的确不想再回想，烂尾的剧本就让它烂尾吧，反正现在的剧本中的角色都没有因为他的插入而遭遇……

        不，已经被他毁掉了。

        樱井明眼神一暗，他的心口在绞痛。

        现在还有美好吗？以前的美好确实是存在的，但是在此之后他还能和警校组轻松又愉快地相处吗？

        痴心妄想。

        他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银发蛊惑地开口道：“所以，合作吧。已经解决掉了三个死亡障碍，还差一个，就可以彻底完成救济任务了。”

        樱井明冷道：“你有什么条件？”

        银发笑道：“你心知肚明，还问我吗？”

        “我要待在安室透的身边，以你，不——以我以前的模样待在他身边。我要再次成为樱井明，而不是这种边缘角色又或者是一个马甲。我要成为全新的角色，我会谱写好我和安室透的故事。”

        樱井明直视着银发，银发血色的眼眸已经开始迷乱了，他在幻想在做梦。

        “那我呢？”

        银发理所当然地开口道：“我替你完成了救济任务。你当然是拿到论坛的奖励，回归原身啊。你当初接下救济任务，不就是因为想回到原身吗？”

        樱井明矢口否认道：“不。我现在不想回去了，我想留在这个剧本中，以后辈的身份一直留在他们身边。”

        银发怒了，他吼道：“你经历过完整的救济任务吗？你没有！你从来没有完整地走过这七年的时间线。而我，一遍又一遍失败，一次又一次地经历这繁复的七年，却只能以工具人的身份出现在他们周围。”

        “而你却只是经历了一两次失败，就投向了他们的怀抱。你是懦夫，是废物，是坐享其成的恶人。”

        银发声嘶力竭，他嘶吼着他的不甘与悲痛，而樱井明却越发淡定，他逼近形容疯狂的银发，他蓦然伸手，直接拽下了他耳垂上的耳钉。

        他的动作过于凶狠粗暴，耳钉划破了他的耳朵，他抓着的耳钉已经沾染了星点的血迹。

        银发怔住了，与此同时他的脑袋开始产生剧痛，他抱住脑袋，他知道这是论坛系统在惩罚他。

        而樱井明却抓着耳钉，那粉色的耳钉不再闪光，他开口对银发说道：“你知道吗？我比你多一个系统。另一个系统的任务不是救济，而是让我来填充剧情。并且我也早就不受论坛系统监控了。”

        在他填充了剧情，完成了心愿卡时，论坛的系统就开逐渐减少监控他的时间，而论坛也不再全程看到他生活的每一幕。

        论坛系统只会给论坛用户转播一些高光片段，让他们仍能继续沉浸在还操控着他的假象中。

        樱井明攥紧了手中的粉色耳钉，这是论坛系统对他最后的纵容。

        银发不相信，他脑海中的系统和论坛一如高中生剧本那样，对他评头论足、指指点点，稍有不慎、不令他们满意，就会让他收到惩罚。

        而支撑他在这个漫长的救济剧本中苟活下来的，只有安室透。

        因为这个救济剧本，让他产生了他是因为安室透才拯救他的朋友们的巨大错觉。

        而他也就是因为这个巨大的错觉，才坚持到了现在。

        银发悲痛地嘶吼着，而他疼痛到几乎昏厥。

        论坛用户的每一句评论都是对他的凌迟，因为他们凌驾于他之上，他抛弃了道德和法律来完成救济任务，而这些人却在狠狠地唾弃他、谴责他。

        他被无数砸来的石头砸得遍体鳞伤。

        樱井明看到银发跪在地上，他的心就像死了一般，他无法共情，因为此时的他成为了旁观者。

        呃呃此时的他却比论坛用户还要无情和冷血，他要占有银发的成果，他居高临下地开口道：“所以你去自首吧。或者你回去，回到原身。”

        银发蓦然抬头，他看到了疯狂的樱井明，也看到了疯狂的自己。

        他举起手上的刀就向樱井明冲过去，而樱井明早有预料，他和银发扭打在了一起。

        樱井明把银发压在地上，他狠狠地砸过去几拳，而银发却亮出寒刀直接刺向了樱井明的眼睛。

        剧痛袭来，樱井明脸上一热，血从眼眶中流了出来。他一手掐上银发的脖子：“我不想杀你，是你逼我的。”

        但是这话说出口，樱井明才恍然大悟，他疯了，他什么时候疯了？

        银发却破碎地笑出声：“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你该怎么面对你相亲相爱的警校组？你已经是杀人犯了。”

        “你觉得你还能保持眼前这份美好吗？你该怎么对你的前辈们解释这些事情？早就毁了……”

        银发在樱井明愣神的片刻，将樱井明一把拽起推向了窗口，他逼迫道：“现在只有我的方法是可行的。我代替你成为樱井明，你完成救济任务回到原身，让论坛系统消失，让一切都恢复原样！”

        樱井明被银发推得半边身体掉在窗外，他感到失重，就在他听到银发的怒吼时，他清醒了。

        怎么可能保持原样？

        一切都被毁了，无法恢复了！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他们都疯了。

        银发拿刀子逼着樱井明开口回答他的要求，而樱井明却突然夺走了他的刀子，就在两人扭打时，樱井明一刀捅进了银发的胸口。

        银发膛目结舌地盯着樱井明，而樱井明在一刻也愣住了，他抽出鲜血淋漓的刀。

        银发神色痛苦，却笑道：“你觉得我会像你一样再次回到原本的时空？”

        樱井明想起了烟火祭上的那一场梦，他闯进了萩原研二的死亡节点中，然后他被银发一刀刺死，又回到了烟火祭上。

        当时，他以为是他误入了银发的时空，而银发杀了他是为了让他回来。

        银发摔倒在地，他躺在地上任凭伤口流血，他不再挣扎。

        而樱井明却蓦然慌了神，他靠近银发，银发却对他怒吼着：“滚啊！你赢了哈哈哈哈，对没错，你赢了……我本来就、就只是你的附属品……果然，我无法成为填充剧情的主角……”

        樱井明听见窗外传来车鸣声，而银发已经进入了弥留之际。

        樱井明扔掉了手上的刀，他对银发说了一句话，然后他便走了下去。

        “我没有赢。你就是我，我永远赢不了我自己。”

        等到樱井明终于走出了这栋别墅时，突然屋内传来的爆破声，随即二楼爆炸，火光冲天。

        樱井明被炸弹的冲击波冲到了门口，他狼狈地趴在地上挣扎时，眼前出现了向他跑来的脚步。

        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赶到这里时，便看到了坐在车里不能动弹的安室透。

        而当他们急匆匆地赶到别墅前时，一个失魂落魄地走出别墅，而当他走出别墅的那一刹那，别墅发生了爆炸。

        并且在那爆炸的火光中还漫天飞舞着被火舌吞没的纸钞。

        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心惊的刹那，被爆炸冲过来的人站了起身。

        浑身是血、神色冷漠到接近空洞麻木的樱井明，他就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们。

        被烧毁的纸钞漫天飞扬，卷着火光掉落在他们面前，就像一道横隔，危险又可怖。

        樱井明看清了他们眼中的震惊，而他一转头看见了正在驶过来的警车。

        警笛声充斥着他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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