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涟漪

　　一块石头扔进水里不会没有激起水花，水花的起落之间也就只剩水圈的点点扩散。飘落在水中的枯叶也会惊醒沉睡的水纹。一件事情只要是发生都不会平白无故的消湮，不过是否愿意提起罢了。方萍的自杀给这个家庭里带来不小的骚动，兰芝看在眼里，也没有质问姐姐，因为她知道姐姐爱莲不会和她说实话。

　　方萍被灌了肥皂水之后，因为强烈刺激的强碱的味道，“哇~”的一声，将胃里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连着黄色胆汁。痛苦的方萍扭曲着五官，不知道为什么她是怎样喝下那过期的农药，她就这么想死吗？看着现在如此痛苦的方萍，爱莲心里无奈的思忖着。

　　“妈！妈，你好点了没？你为什么要喝药啊。妈！你就这么想离开这个家吗？”看到母亲逐渐清醒过来，秦枫跑到爱莲身前埋怨来了起来。

　　“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听话，惹你生气，但你也不应该喝药来吓唬我们那，万一你真的不在了，我怎么和弟弟妹妹交代啊？我怎么和父亲交代啊？”爱莲也随着秦枫的埋怨附和起来。

　　“大姐，是你惹咱妈生气的？”

　　“我…我没有，我这不是和承认错误，让她消消气嘛。”爱莲不敢把真话说出来，担心秦枫的脾气，她又打不过秦枫。

　　“好啦，你们别吵了。刚回来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啊，咳~咳”方萍被灌醒以后，大脑还没有彻底的恢复清醒，当然也不知道是被灌醒还是被怎样，原来以为自己自杀成功可以摆脱生活的鸡毛蒜皮了，但睁眼又看到熟悉的环境又听到秦枫和爱莲的声音，她就明白了什么，看来自己连死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所以听到他们姐弟两个的吵闹心里又厌烦起来。

　　“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妈，你看这是几根手指头？”秦枫担心的伸出手指让方萍辨认，担心因为喝药把脑子喝傻掉。

　　“秦枫别闹，让妈妈好好休息一下，你出去把弟弟妹妹们领回来，我去做饭。”爱莲见秦枫胡闹起来，立刻制止了他。让他把妹妹领回家来，害怕她们管不住嘴再将家里的事情说出去，万一别人听风就是雨，还不得在他们背后嚼舌头根子。虽然爱莲没有告诉她们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兰芝应该是瞒不住的，她和母亲方平是一样的精明。

　　“好的，姐，我现在就去把他们找回来，过节去什么二叔家，他们想干什么，弟弟妹妹不懂，兰芝还不明白吗？平时聪明的脑瓜都使在自家身上了，对外人可好。”秦枫埋怨道往外出家门。秦枫和兰芝之间的关系打小就不好，每当兰芝在外面受欺负找他他都置之不理，就知道和他的烂朋友瞎胡混，而秦枫也经常强兰芝的东西吃，兰芝也因此是受尽了秦枫的刁难。

　　这时候家里就剩下爱莲和方萍了，方萍没有力气的望着房梁的草绳应该是在后悔自己没有下定决心吊死吧。爱莲走出里屋，在外屋的锅架上放上洗刷好的锅，在锅内架起一个两叉分开的树枝，有两手指头粗细，放在锅的内缘，然后把早晨没吃的菜碗空在上面，在锅里添了水，就开始烧了起来。爱莲时常做饭，所以这些动作都是一气呵成非常熟悉。他们这里的锅非常有特点，说是锅灶不如说是一个大点的炉灶，然后用烟管将生成的尘烟排出去，四周用铁片围着，保证炉里的热量不会散失的太快。

　　“爱莲，你妈呢？”

　　被突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是婶婶闫雪，心想她怎么来了？难道…

　　“我妈，我妈在里屋睡觉呢？”爱莲说着抹了抹脸上因刚才被熏烟呛出的泪，这一幕被闫雪看到更加重了她心里的揣测。

　　原来，刚才送兰芝她们回家往回走的时候，正巧碰到了秦枫拉着老李头。她心里就有点怀疑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就在路边等着，希望能碰到回来的老李头好打听打听。果然，蹲坐了好久的闫雪看到一瘸一拐的老李头从秦霄家方向过来，就跟着老李头一起走。

　　“老李头，我大哥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啊？你跟我说说呗。”

　　“你大嫂喝药了”老李头见又来了以为不好惹的就随口说了一句不清不楚的话，就跑了。

　　闫雪心里也狐疑了一阵，这喝药是死了还是没死啊，这个老李头到底是说清楚啊。自己有那么可怕吗？于是，在一块水洼处照了照自己，嘀咕着说：

　　“挺漂亮的啊，这个老李头再让我碰到打得她叫妈！”

　　闫雪也不知道老李头到底说的是真是假，心里就惦记着秦霄家的房子。自己家的破房子，又老又烂，下雨还漏水，大冬天的两个人把衣服都压上面还觉得自己是在南极一样，当然闫雪也不知道南极有多冷。闫雪想着老李头的话转身又向秦霄家走来了。

　　闫雪看到爱莲抹泪的情形，当然误以为是方萍真的喝药死了掉下的眼泪。

　　“爱莲呐，你就别瞒着婶婶了，你妈要是真的死了，你就和你弟弟妹妹跟着婶婶过，婶婶好吃好喝的供养你们，你呢就只要把你们家这个房子给婶婶住着，婶婶替你叔叔向你保证，以后你们几个结婚，所有的嫁妆和彩礼，我们给你出。前提是，你得把你家这房子过户给你二叔。”闫雪虽不是趾高气昂的说着，但是语气里也夹带着生硬的态度。

　　“婶婶，谁告诉你我妈喝药死了”

　　“你就别装了，我看见老李头从你家跑了出去，老李头也亲口和我说的你妈喝药了，怎么你妈死了，你都不承认。”闫雪见爱莲不承认，心里有点火气。人都死了，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婶婶，咱们两家十几年没有来往了吧，前几天你把我弟弟妹妹接你们家去，就是为了和他们搞好关系打我们家这房子的主意吧，趁我爸不在你们也欺人太甚了吧。“爱莲听见闫雪这样说话，本来一肚子的委屈这时候要爆发了。还有那个老李头，下次见到他，把他的头打歪，太不乖了。

　　老李头准没想到，两个女人吵架让他来捱打。老李头后脊梁发冷的打了一个喷嚏。

　　“谁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的不是你们吗？你爷爷死了以后，他那老房子不都是我们给看着呢吗？还有他那几亩破地，一点粮食长不出来。你们干了什么？秦家老头子一死，你爸秦霄就什么也不管了，没死之前捞的好处也就这么算了？我们没找你们家来要，就已经很仁慈了好不好，现在你道还说我们欺人太甚？“闫雪听完爱莲骂自己，当然不愿意让她的没理找歪理的讲道，反正小孩子家家，还能让她占了上风去？

　　“婶婶，咱讲点道理好不好，爷爷生前不都是二叔去拿这拿那的吗？我们家往里贴补，你们家就往外拿，爷爷死后，房子房子你们要去，地地你们占去，现在倒反过来说我们家真便宜。你现在又趁我妈身体不舒服来抢房，婶婶，咱讲点良心好不好？“爱莲没想到，自己家受了委屈不说，闫雪这人竟还恶人先告状。

　　“爱莲，你这话不敢乱说啊，那房子和地可是你爷爷生前就许诺过给我们的，你不能不认，要是不信去问你爸去，但是现在，你说你妈没死，但喝药是真的吧？反正人也快完了，你们家这房子不住也是浪费，还不如给你二叔好好替你们看管呢，你说是不是？“闫雪听完爱莲讲的后，知道自己惹上了和她妈一样不好惹的主，就转说眼前的事，不敢再提自家房子的事，毕竟真的没有理由反驳。

　　“婶婶，你可是真的想什么都刨到自己家去，我妈这还好好的，就算我妈….”

　　“住嘴，你想说什么。外人盼着我死也就算了，怎么你也后悔刚才我没死成是吗？“爱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萍截胡了过去。方萍在里屋听见了爱莲和自己弟妹的争吵，实在忍不住闫雪这小娘们在自己背后使绊子，况且还教训起来自己的女儿，这更饶不了她。虽然身体还有点不舒服，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强撑了。

　　爱莲见母亲出来了，也不好说什么了。她知道，母亲方萍不会让闫雪完整的脸面回去的，当然也就收起了脾气过去扶母亲近身坐下。

　　“弟妹，这几天多亏了你照顾兰芝她们，她们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孩子挺皮的，你也受罪了，这来都来了，要不吃了饭再走？”方萍也是假装没有听到刚才的争吵，就是想看看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还能说点什么。

　　闫雪见方萍好好的从里屋出来，心里要恨死老李头的，狠狠的咒骂着，但脸上又不能表现的太过，不得不假摆着笑脸说：

　　“不了，不吃了。我就是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

　　“我身体好着呢，能吃能喝，比那家里的牛吃的都多，没什么事，就是伤风感冒，头有点痛，让老李头拿了点药吃吃。”方萍张嘴就来搪塞的话，真的像是吃了感冒药一样，手还一直时不时的擦着额头上无须有的汗。

　　“哦哦，骇~还不都是那个老李头也不讲清楚，说什么你喝药死了，我这不是担心你才过来看看嘛，也害怕兰芝几个没有人照顾。”

　　“不是想来看看我死没死，然后惦记着我们家这房子啊？”

　　“没有，怎么会惦记你们家房子呢，我们家那房子，，也还不错，住着听好的。没惦记。”闫雪这个时候恨不得找个地缝逃出去，这回可让老李头害惨了。闫雪的贪心，最后真的把她推入了悬崖。

　　“那就好，我们家这房子可是秦霄一手置办起来的，谁要是敢想抢走，我拿命和她拼，好了，既然你是来看我，那我现在没有什么事情，那就不方便留你了”

　　“好好好，大嫂你好好休息，有时间再来看你。”闫雪不再说什么的急忙忙走了，害怕再待会，自己就要被方萍吃了一样。看见外走的闫雪，椿芽也跑跟着撵走了她，吓的闫雪叫妈妈！

　　爱莲看着刚才事情，没想到婶婶这样怕自己的母亲，刚想说什么，方萍就站起来回了里屋，什么也没对爱莲说。好像，家里从刚才就没有爱莲这个人似的。爱莲心里不是滋味，说到底又不是她逼母亲喝药的，即便自己没有好好喂牛，弄坏东西也不至于让母亲喝药自杀吧？爱莲心里不明白，也不敢再多问一句，生怕母亲又要闹什么乱子。

　　方萍回到里屋，又躺在了床上，两眼无神，刚才的唇舌已经耗费了她最后的力气，她现在就像好好的睡一觉。

　　“莲儿，饭好了你们先吃吧，不用叫我，也不要进来，听到没有？”方萍无力的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你没事吧？”

　　“……”

　　爱莲没有听到回答，也不敢再问，只是担心母亲在做出什么来，就坐在里屋的门前。

　　“大姐，妈呢？秦枫带着兰芝她们回来了

　　“小点声，咱妈在里屋休息，刚才闫雪来咱家了，老李头和他说了一句咱妈喝药了，她以为咱妈不在了来要咱家房子，咱妈出来和她争了几句后，闫雪知道讨不了好果子吃，就走了，咱妈累了，说是咱们吃饭就行别打扰她。“爱莲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告诉了她们。

　　“那，咱妈没什么大碍吧？“

　　“咳咳~就是个感冒，吃吃药就好了“说完。眼睛瞟了瞟兰芝她们三个。

　　秦枫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于是道：

　　“来，既然咱妈不舒服，那我们就先吃饭，秦雨你去拿碗，凡青拿筷子，兰芝，你去给哥把屋外的凳子搬过来，快点，动起来啊都，别磨磨蹭蹭的。”

　　“好的，二哥”秦雨说

　　“哥，我想吃肉”凡青说

　　“你自己不会去啊，自己没手没脚啊”兰芝埋怨着

　　“嘿，让你去你就去，哥累了不想动，快点去，是不是又想挨打了，对了，给咱妈单独留出来一份，都少吃点，听到没？“

　　“听到了“秦雨，凡青答道

　　兰芝也没再辩解，只是不想再听到二哥秦枫说话，就带着气的去搬来了凳子扔在了秦枫面前。

　　“你有病啊是不是，就不能轻点，把咱妈吵醒了看我不打你。”

　　“都好了，别闹了，快点安静吃饭，都不饿了是不是，兰芝，你把咱妈那份单独盛出来放着，秦枫你要吃饭就吃饭，不吃饭就滚去你师父那里去，还嫌家里事情不够多吗？吵什么吵。”爱莲看见他们几个如此的闹腾，心里也不免要有些埋怨，再者说，自己还有很多没有要说的苦水不知道倒给谁呢。

　　听了他们大姐爱莲真的是有点生气了，所以都乖乖的吃饭，秦枫也埋下头像猪一样的吃着，本来秦枫回来就是帮师父送家具路过，想回家吃口饭，谁知道赶上家里出了事情。兰芝也兀自的吃着，心里莫名的看着大姐，却没有动身去盛饭。

　　爱莲见兰芝没有要去的意思，就自己拿了母亲常用的拿副碗筷，将米饭和菜夹杂着菜汤舀进了碗里。家境本来就不富裕，吃的也不算是什么好的，过年剩下的肉和自家地里种的青菜。兰芝也没有理会姐姐，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好端端的怎么会去喝药自杀？她怀疑是姐姐欺负了妈妈，惹妈妈生气，妈妈才会这样。但姐姐又不说什么，兰芝也不好多问。

　　“秦雨，作业做完了没有啊，在那个女人家里，是不是就只顾着玩了？还有你，凡青？”

　　“哥，做完了，我想吃那块肉”

　　“哥，我也做完了，对了，婶婶说，下次还要让我们去她家里完”

　　“去去去，去什么去，就知道玩，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兰芝一听秦雨说这话，突然火大。秦雨也是第一次见姐姐和他发火，别什么话都不说，闷闷的吃饭。

　　爱莲看着他们，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

　　话说着，这天就落了下来，五个孩子也吃完了饭，没有地方去玩，只好待在家里看电视。爱莲在肆号屋陪着母亲，兰芝领着秦雨凡青去了壹号屋看电视。恰好电视上正在播秦雨最爱看的黑猫警长。秦枫吃完饭就又回他师父那里，有新家具要打。方萍还是在里屋躺着一句话不说，眼睛透过窗户注视着月亮，弯弯的，像一个钩子在对着方萍召唤：来吧，这里有你想要获得的一切。方萍感觉自己不能再躺着了，既然没有死成，但日子不还是得继续过下去吗？自己还有五个孩子要养呢。不！方萍摇了摇了头，是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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