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七

这边，张宝顺带着赵易典往回走，他如今回到韩家大院，住在张宝顺院里的西屋。回到院里，张宝顺让赵易典去休息，他自己收拾些今天和金刚买回来的东西。
  张宝顺这间屋子，进门是待客的小客厅，西边是卧室，东边是书房。他把今天买来的书都放到桌子上，随意翻看几页。
  不说松江城，乃至整个国家，当下的情况，就像是炉子烧冷水一样。面上看着波澜不惊，一切都是那么平静，正常生活，正常买卖。但是在内里深处，热意沸腾，锅底的小气泡一个接一个地渐渐起来。他和阿易从唐城一路南下来到这松江城，除了那些大一些的府城和一些极小的县城村子，其他地方过的都不怎么安宁。这地儿有人入匪、那地儿村子里卖儿卖女，纵使是清河府城那么大的地方，也是看起来热闹，其实等入了夜，各式各样的人也都出来了。如今上头掌权的一味软弱妥协，底下的兵卒也喝酒闹事，整个内里像是一滩腐烂的脓肉。至于对外，从他来到松江城看了些别处看不到的报纸才知道，整个世界都不安生，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们这里，就像是浪头上的一扇小舟，要么在风雨中摇摇晃晃，一不留神就会被掀翻葬身这波涛大海之中，要么拼劲全力，拖着这病怏怏地身躯，掌好舵头，驶出这漩涡之地。
  而这松江城，目前看来也是如此。府城市长班子是如今新下来的人手，是个世故圆滑之人，能在上司、军阀、帮派、洋人之间游刃有余，松江城如今的安稳，确实是有一番他的功劳。松江城在南方算是最大的府城，天高皇帝远，对待上司他们是能拖就拖、抱着一个“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心态，他们才不管那懦弱无能的上峰和政敌如何打擂台，就只想着稳住松江城这片一亩三分地。松江城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他们府城班子有没军队，难免要靠着一些军阀，也就是李家。但万幸，李家掌权人李鸿渐是个聪明人，知道激流勇退、明哲保身，看得清楚时世，给府城卖好的同时又规范手底下的兵卒，从未出事。而如今洋人强势，府城和他们难免会起摩擦，但又不能让李家那些军阀和洋人起摩擦，所以就又要拉拢这些在社会各个势力又有所延伸的帮派。主要是韩守义的青帮、贺啸林的洪帮还有林一峰的北帮。只是这几年林一峰带着手底下的人逐渐转向了东南地区，在松江城里逐渐退了出去，如今提到帮派，也主要是青帮和洪帮，或者还有一些小团体，撑死了也就几十个人，无伤大雅，这两个大帮派也不会去刻意为难他们。
  在这这个环境里，热水沸腾是迟早的事，首先是帮派制衡，当初三个帮派相互制衡，不会使一家独大，而随着北帮退场，青帮和洪帮之间的矛盾也逐渐出现，难免会发生余浩叛逃这种事情。所以他们青帮本身这种定位就会有问题。第二，是和府城之间的关系，府城如今需要李家这种军阀和他们这种帮派的支持，但又不能跟洋人翻脸，所以才保持着这种表面上的和谐。可若是随着外面世界上那些各个势力的发展，难保不会和洋人翻脸，府城是正规势力，可他们这属于灰色边缘势力，难保不会像丢抹布一样把他们丢开。到时候无论是洋人还是府城，他们这些帮派绝对抵挡不住，像是被捏蚂蚁一样任由他人处置。
  而李家，张宝顺猜测，可能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开始不断的转移分散势力。想要靠商务重新抬起匾额。他们青帮也开始渐渐地变了。由原来的打打杀杀到现在开始尝试涉足各个领域。包括军火、银行、店铺。
  最重要的军火由大哥江汉杰掌控，这也是韩守义及其信任的人，但是搞军械是一个极其烧钱和需要路子的生意，所以他们又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和广阔的路子去维持，这也是胡海华和鲁山康在做的事情。
  但是今天一转，张宝顺看出了更多的问题。他们的软肋太严重的，若是一旦出现问题，必然是被严重掣肘的一方。他们需要的不仅是金钱，还有技术。若是有了技术，无论是军火、机器、车船到时候都可以缓一口气。最起码，他想要有能力去保护他想护住的人。他的爹娘是青帮的掌权人，若是出事，定然不会全身而退，而他想做的，就是想要在那个时候，有能力保护他们。
  所以，他要学习，学习当初在唐城学的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其实按照韩守义的想法，将他送到国外留学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张宝顺明白，他来不及出国。他回到青帮已经晚了，所以想要尽快的掌握住青帮的主要势力。若是等个几年，他怕他的爹娘和哥哥们会被洪帮或者王大洪打压的更厉害。
  既然不能出国学习，但又要接受那些最先进的文化和知识，所以他只能自学，从最基础的语言开始学习。
  另一方面，张宝顺其实也是希望，他和李送熹之间的差距不会越来越远。
  第二日，张宝顺晨起练拳活动筋骨，刚摆好架势赵易典起床出门，看到张宝顺还讶异了一下。但是想想，当初少爷在唐城也这样，没道理来到松江城就懈怠松散了。
  赵易典：“少爷，兆兴哥说让我一早就去找他，我先走了。”
  张宝顺：“去吧，你去前面厨房跟谢伯说，装点吃的过去，虽说你练功前不能吃饭，但好歹你带着能让兆兴哥知道你懂事理。”
  赵易典：“是。”
  等他转身离开，张宝顺又打了几套拳，还一边回想着昨晚看的书，打完拳又接着去翻看不熟悉的地方，金刚来叫他去吃早饭的时候正巧见他在书房窗子底下看书。
  金刚叫他：“宝顺，走了去吃饭，吃完饭去跟干爹说说你挑人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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