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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辉未亡人


  亡魂已坠入它的国度,那里是静谧是安详是永恒。但凡惊扰死魂者,葬送他人的同时也必将埋葬自己。

  ……

  由于过多的恐怖流言和邪端行为不胫而走,最终促使这一封闭小国成了众矢之的,各路大军在它面前集结大战一触即发。然而驱使我们加入讨伐大军深入那糜烂诅咒之境的,则是对异神邪教源自骨子里的痛恶。

  传闻敌境的深处,由魂女祭司所主导的唤魔仪式已经持续了数月之久。她们呼唤亡灵崇尚死亡啜饮幼子之血,怀里孕育着黑暗和险恶。虽然不知道她们进行恶魔仪式的目的是什么,但又因她们蛊惑了民众篡夺了政权,这些异教徒名副其实的成了王国的统治者。外邦的惊恐疑虑最终迎来了同仇敌忾,历史也充分阐明抑制邪恶的唯一方法便是将它扼杀于摇篮。

  我们浩浩荡荡的队伍聚集在烂木林的沼泽前,这是它过往在避免受到外界的几次残酷大战中不被波及大自然所赋予的天然屏障,也是唯一进出它的道路。齐膝的烂泥使人望而却步,通往它内陆的只有一条窄路,先祖的聪慧让它庞大的敌人在这瓶颈口上得到了弱化,至少在数量上碾压的战术在这里可行不通了。

  我们尽可能的把道路让给骑兵,如果让他们失去了战马那他们还不如掂勺的伙夫。其他人则冒险徒步穿越沼泽,并在烂泥里咒骂连连。虽然不幸有几位弟兄陷入了泥沼,在多方努力的施救下,最终还是沉入了幽深的泥沼深处不留一丝痕迹。我们共同前进共同休憩,不为敌人创造一点奇袭的可能。对于我们这支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大军,除非只有葬送在敌人的诡诈圈套里,其他的任何时间里胜败已成定局。

  我们来不及庆祝最多还有半日路程,就走出了这该死的沼泽。直到黄昏娓娓到来之际,我们拖着疲乏的身体安着营扎着寨,但就在此时如雨幕般的利箭向我们射了过来,来的及的躲在了盾牌后面,但大多数慌乱中的弟兄却被悲惨的扎成了刺猬。

  号角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我们举盾向敌人冲了过去,但沼泽的烂泥束缚了我们双方彼此,尽管两军近在咫尺却花费了一翻功夫才刀锋相遇。

  战斗过程中的血腥与残酷可不是只言片语所能描述,就如他刺穿了别人的胸膛却被另一人砍断了双手,而这幸运砍下人家双手的家伙又被另一端支援的敌人贯穿了双肋,当那人试图从双肋中拔出刀刃之际却又被来路不明的一刀削去了脑袋。……

  随着最后一名敌人倒于血泊之中,我们并不光彩的赢得了这份沉重的胜利,但人们相信在此之后敌境再无精锐,即使这一结局是拿我们近一半的兵力牺牲痛苦换来的。我们来不及埋葬亡者也不愿与死人为伍,又因夜幕早已降临,所以队伍行进了一段距离后,除了守夜的士兵外其他人都在烂泥里困乏之中沉沉睡去。

  ……

  我们将战火燃烧到它所能坚守的每一道城门前,期间不出所料除了一些杂鱼游兵我们竟毫无阻碍的长驱直下,又因这异教的迫害者和反抗者的加入,我们的军队非但没有衰减反而比来时要更庞大的多,直到最后迫不得已我们才挑肥拣瘦撵走了一大批原驻民。

  战争快要接近了尾声,可怕的思乡离别之苦早已在军队里像瘟疫般肆意蔓延,如果他们被允许很可能现在就放着眼前的敌人于不顾丢盔卸甲般回到自己的来处。但!邪恶的魂女还未死去,她们的巢穴依旧在最后一座城中屹立不倒,我们必须攻下这座城池,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它拿下,这不仅仅是对生者的义务也是对已亡者的承诺。

  我们的军队已围困了这所坚城数日之久,我们并不想以野蛮的方式夺取城池,而是想不战而胜说服那些负隅顽抗的余党们自己投降,也没人再为这已成定局的事实白白付出生命。我们遗憾的没能等来充满希望的应答,却迎来了令人愤恨的羞辱,我们带去和平及真诚的信使却被他们残忍的分成了两截送了回来。他们成功而又愚蠢的激怒了我们,次日的攻城大战已势在必行。

  ……

  最后一个夜晚,我们围绕着篝火侃侃而谈。夜的宁静却分外彰显出那飘出城墙无孔不入又如鬼魅般低语的祈词吟唱,据说这声音来自仪式里永不疲倦的魂女之口,糜音之中你竟丝毫察觉不出那种兵临城下的慌乱。

  人们大口朵颐着烤物,而后心满意足的陆续睡去。现在只有我和对面的另一人留恋着篝火依依不舍,我们盯着火焰共同陷入了沉思,最后他早先一步打开了话匣。

  “如果你们能来的更早一些,或许就能看见已故的老王还有我的父辈们他们是如何的英勇奋战了,事实是他们并不软弱最终也寡不敌众,他们战斗到了最后,也在战斗中死去。”我诧异的望向他,聆听着他如自语般的倾述,“一个王国的悲哀并不是生出了一位嗜血成性的暴君,而是烂民们推翻了他们最慈悲的君主,去选择相信一个来路不明污秽与罪恶杂交生出的女儿。人们就像茅坑里的苍蝇对她穷追不舍,就因她大肆宣扬她的永生之道,妄图打破生与死的界限,召回已死亡魂。谁能知道她呼唤亡灵的用意究竟何在,又是否会打开一扇未知的灾厄大门,谁又能知道呢!”

  我没有应答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们缄默僵持了很久,最终双双被睡意轻松挫败。

  黎明还未到来我们便在黑夜里行动了起来,我们准备着攻城所必须的重锤和无数具用以攀附城墙的云梯。骑兵们解开了马匹身上沉重的甲胄,对于那些深闺不出的敌人这些可爱生灵明显失去了用处,它们被主人最后一次喂食过后送到了营地远处。遮天蔽日的食腐鸟藏于林间枝头隐晦之处,虎视眈眈的窥视着它们的猎物,它们是大自然合法的收尸人。除了那空气里阴郁不散的魂女们的低吟祷歌,一切都进行的缓慢有序而静悄悄……

  我们尽可能的匍匐在地,趁着夜幕还未消散向着城墙底部小心翼翼爬去。突然城楼上方抛下了一支火把,顿时鸣钟骤起,杀声如雷贯耳。

  我们架起了云梯又被他们轻易推倒了,一个又一个战士举盾爬了上去又跌了下来在痛苦中死去,城门下面的一方战士推着攻城锤于倾泻而下的火水中早已化为了灰烬。

  黎明之光无力的挥洒着大地,万物似乎在哀叹。我们终于强登上了城楼,所付出的代价是战士们的尸骸几乎堆到了城墙上方形成了一道缓坡。城门被打开,大军瞬间涌入了这座溃败之城,我们清剿厮杀着硕果仅存的残兵。

  就在这时,魂女的吟唱魔音瞬间被提高了许多倍,我们所有人痛苦的丢下武器,力求用双手堵住耳朵,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糜音不是由耳部传入而是自始至终都萦绕于我们的脑海记忆深处那未知的地带。

  霎时间魂女的吟唱戛然而止,天空开始异变,变得灰暗压抑和低沉。我尝试着捡起武器许多人也在这样做着,神经的抽搐使我们不敢去动一下或者多去呼吸一口。

  如果只是如此我们就会对老天感恩戴德了,可那些已亡的尸骸却在我们面前开始抽动了起来。它们四肢着地,不分躯体的正反向我们快速爬来。恐惧捏弄着我们的心脏使我们喘不上气来,怯弱正玩弄着我们的勇气使双腿颤抖不能行走,离那些怪物最近的战士们瞬间被撕成了碎片。

  “哈,我承认我害怕了”一旁发髻斑白的同伴艰难的向我们述说着,“我看,只有杀了施术者但愿这些怪物也会随她一同离去,巫婆的庙宇就在后面,如果我们能跑过去,如果有大门就栓上大门,如果没有就抵挡那么一会,再去一个人杀了她。如果你们没有异议……”他长喘了一口气,声嘶力竭的叫喊着“跑-----!”

  能动一下或不能动的人都奋力转过身来,有的人成功的逃脱了出来,有的人则被淹没在漫无边际的尸骸丛林里。我们不敢回头,不敢怠慢,用着难以想象的有或没有的潜力向庙宇逃窜,试问与死神赛跑谁不会去奋力一搏呢。

  我们进入了庙宇合力将大门栓了起来,仅剩的几人只有我的武器没有丢失。他们用后背抵着门扉,眼神却全都注视到了我这里,他们的眼睛噙着泪水满怀绝望。

  庙宇殿堂内的中央燃烧着无数支蜡烛,一个用绸布蒙住双眼的红袍女人正弯腰重燃熄灭的蜡烛。我来到她的身旁揪着她的一侧肩膀,手持利刃准备刺穿她的心脏。

  “我可以为你复活一人,以此来偿赎我的性命。”她将脑袋挑逗着斜靠在我的肩膀上,随后她的手臂环绕在我的背后并用另一只手臂抚摸着我的脸庞,“我知道你还深爱着她。”

  我的双手不住地颤抖,我犹豫着迟疑着,门扉被撞击的噼里啪啦,守门的几人不再抱有希望都纷纷闭上了眼睛。

  她将我痛苦的拉入了回忆,曾经所挚爱的人面前。那一天我驱使着马车快速的行使于山野林间,前所未有的雨暴倾盆而下,车内的妻子一而再的劝诫我停留片刻等它过去,我漠视了她的温言,终于在一个拐弯处马车滚下了河滩。当我苏醒暴风骤雨依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那匹老马扭断了脖子死的干净利落,而我的妻子双腿被压在翻倒的马车下血肉模糊。河水正在一点点上涨,我哭喊着哀求着尝试着。最后我只能无助的抱着她,把她依偎在怀里,呆滞地看着河水一丝丝升起,直到最终淹没了她,她几乎没有挣扎就死去了。

  漫长的岁月里,痛楚从未离我远去,即使现今有人过来偷偷告诉我可以复活曾经的她,我的回答都是坚决义无反顾的。

  “永不!”利刃早已在她惊愕的同时瞬间粉碎了她的心脏。破门而入的怪物在一瞬间涌入又一瞬间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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