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18、面谈

　　孙大栓从村长孙长贵家离开的时候，天刚有点黑。

　　他小心地挑着路上没怎么有水洼、或者是水洼很少不至于踩湿鞋的地方走，回到家的时候林金华刚烧好汤从厨屋里出来，看到他回来，刘金花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孙大栓憨厚地笑笑，应了一声：“回来啦。”

　　“村长怎么说的？”刘金花好奇地问道。

　　“村长的意思他自己是愿意修路的，但是得开个会问问其他的干部。”

　　刘金花“啧”了一声，“真麻烦。”

　　孙大栓笑道，“是啊，真麻烦。等他们开完了会，我再跟嘉嘉说吧。”

　　刘金花点头，“反正不晚，估计开完了会，这路还好走不了呢。”顿了顿，她又说道：“去洗洗手，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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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长贵身上并没有国内体制内常见的拖延特点，他说要开会跟其他的村干部商量一下，第二天一大早就开会了。

　　他是昨天晚上通知的其他村干部，第二天一早，村干部们就都到了孙长贵家里，一个年轻点儿的长脸男人问道：“长贵儿，你昨天说有事儿，啥事儿啊？”昨天孙长贵发的消息就是说了有事要跟大家商量，并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对啊，长伟说的对，有啥事儿啊？”另一个身材瘦削的方脸男人附和道。

　　这人叫孙大海，是孙山村的村支书，比孙长贵要长一辈。

　　“这样，昨天大栓来找我，问我修路的事儿。下巴村的秦嘉你们应该知道的吧？大栓说她想帮咱们村儿发展，先问一下咱们村的路怎么办。修路是大事儿，我就想着先问问你们，看你们都是啥意见。”

　　孙长贵说完，村里的会计长脸男人孙长伟第一个说道：“我早就受不了咱们村儿这破路了！修路好啊，修好了路，咱们村儿每年的果子才能走的更远去卖。”

　　孙大海也说道：“修路我也是愿意的，先不管什么发展不发展的，就是这路，国家不是说‘要想富，先修路’吗，你看看里人村，和咱离得也不是太远，人家比咱们富多了，人家的路也比咱们好走。”

　　妇女主任齐红芳是个胖墩墩的中年女人，她皱了皱眉，说道：“修路本身来说是个好事儿，咱们应该支持，就是吧，修路花的钱也多啊。咱们村又穷，那儿有那么多的钱来修路啊？”

　　很明显，就修路这件事，在这七八个人里里面就有不同的意见。

　　孙长伟反驳她：“我是会计，在钱上我最有话语权，咱们村儿虽然比较穷，账上的钱也不多，但修路本身就是件对全村都有大好处的事儿，本来就应该全村人捐钱修路，到时候我孙长伟第一个捐！”

　　孙长贵暗地里点了点头。

　　这七八个村干部里，有大部分人是和他走得比较近的，他们本身的认知也相同，这几个人可以说是他的嫡系了，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有几个人和他不搭腔，就比如齐红芳。

　　他老早就看不惯齐红芳了，虽然齐红芳是妇女主任，是接受过党的教育的女性，但她却跟其他没见识的女人一样，头发长见识短，她的见识就跟她的身高一样，眼前只能看得到短暂的利益，只能看得到钱，要不是平常的事儿齐红芳做的还可以，他早就受不了齐红芳了。

　　几个人吵吵嚷嚷了好一会儿，最后总算是得出了个大概的结果，那就是通过投票的方式，少数服从多数，这里面又以和孙长贵意见相同的人为多，得出的结果自然是同意修路。

　　不过因为还只是他们几个先商量一下自己的看法，事情到底怎么样都还不确定，所以他们临走前，孙长贵要求他们先把这件事按着，别说出去。

　　——这个要求是孙长贵特意针对齐红芳说的。

　　齐红芳这人比较碎嘴，村里人本来就有不愿意修路的，他怕修路的事儿还没有最终结果，就被齐红芳嚷嚷的全村皆知。

　　不过他倒是不怕齐红芳家里人会传出去，因为齐红芳的丈夫孙长峰，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原本选举的时候，孙长贵是想让孙长峰也一起选举的，但谁知道孙长峰并没有当村干部的想法，反倒是他媳妇儿齐红芳跃跃欲试地报名参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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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孙长贵预料的那样，齐红芳回到家，就一边在院子里摘黄瓜一边嘟嘟囔囔，旁边，她丈夫孙长峰听到她嘴里嘟嘟囔囔的，问道：“你嘟囔啥呢？”

　　齐红芳果然就跟孙长峰说了起来：“今天长贵儿喊我们开会，问大家同不同意修路。修路花那么多钱，谁愿意啊？”

　　孙长峰瞪了她一眼，“修路咋了？修路难道不好吗？”

　　“我也没说不好啊，这不是得花钱嘛，大队又穷，可不是得从咱们自己腰包里掏钱？我还得攒着给儿子娶媳妇儿用呢。”

　　齐红芳这话气得孙长峰丢开了手里割草的铲，“你这个人真是没见识！你不修路，就咱们这破路，还穷，谁愿意嫁过来啊？修好了路，咱们村儿慢慢地发展起来了，什么样的姑娘相不了？这事儿你别往外说。”

　　“……知道了。”齐红芳闷闷地应了一声。

　　孙长峰哼了一声，心里又一次有些后悔自己当年怎么就相中了这么个没见识的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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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干部开会得出的结果，孙长贵很快就跟孙大栓说了，孙大栓表示，自己会跟秦嘉说，但是因为昨天刚下了场大雨路难走，得等路好走点儿了秦嘉才能过来。

　　对此，孙长贵表示没关系，他们这是有求于人，当然得拿出来求人的劲儿才行。

　　接到孙大栓的电话，秦嘉美滋滋地跟曹念说道：“孙山村的干部愿意修路！”

　　“那咱就等路好走了走一趟。”曹念笑着说道。

　　“嗯嗯。”秦嘉点着头，开始盼望路快点好。

　　只是路面干了还是很容易就干的，难得是水洼，因为积水多，得积水先干了太阳才能晒干地面。

　　秦嘉就这样焦急的等着，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孙山村的路比下雨前更难走了。

　　刚下过一场大雨的地面泥泞不堪，这时候从路上经过，就很容易留下痕迹，人还好点，人毕竟比较轻，但如果是车，不管是电动车摩托车，还是大三轮，都会在泥泞湿软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道车轮印儿来。

　　特别是大三轮，车轮又比较宽，车又比较重，车从路上经过，以前被轧出来的车轮印里的积水漫到了路面上，而原本就成了一道沟的车轮印更深了。等路完全干了，这一道道沟就无比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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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嘉和曹念再次去孙山村，是在半个月之后了。

　　他们还是抄的近路，不过近路的路况也不怎么好走。

　　因为这里虽然没有那么多车过，但到底路两边都连着田地，虽然路还不好走，但乡亲们却不能因此而不下地干活，这一天天的，地面自然就多出来了很多车印儿。

　　因为事先跟孙大栓说好了，所以这天孙大栓没去干活儿，就在家里等着秦嘉和曹念。

　　曹念把车停在了孙大栓家门口，他停车，秦嘉则是去敲门，很快孙大栓就过来开门了，“你们俩过来了？上家里喝口水歇歇再去？”

　　“不用了叔，还是先去办正事儿吧。”秦嘉笑道。

　　“行。”孙大栓点点头领着两个人去了孙长贵家里。

　　孙长贵也在家里等着呢，9点多点儿的时候，孙大栓的声音终于在大门口响了起来，他一边应着一边走了出去。

　　一见到孙大栓身后的两个人，孙长贵还有点儿惊讶。

　　虽然早就听说过很多次秦嘉和曹念的名字了，但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人，虽然知道两人是年轻人，但是他没想到两人会这么年轻。

　　进屋坐下后，孙长贵笑着说道：“真是让我太惊讶了，没想到你们俩居然这么年轻。”

　　秦嘉笑着道：“没没没，您太夸张了，我们俩也就是回家的稍稍年轻一点儿，现在这么几年过去，我们俩也不小了。”

　　又说了几句，几人就说起了正事儿。

　　这时候，孙长伟等几个和孙长贵一脉的村干部也过来了。

　　秦嘉先问道：“几位是同意修路的对吧？”

　　“对对对，”性急的孙长伟第一个说道，“我是会计，村里账上的钱不多，所以大概还是要村民们自己掏钱修路，但是这一点估计会有很多人不想出钱。”

　　这个问题，秦嘉之前就和曹念商量过，两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路不能不修，那就只能——

　　“那就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等路修好了，他们要过就得交过路钱嘛。”她说着，狡猾地冲孙长伟眨了眨眼。

　　“这个做法！”

　　孙长贵说道：“是个不错的办法，没想到秦小姐还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啊！”

　　秦嘉摊摊手，“这不也是没办法吗，总不能因为几个不愿意出钱的人，耽误村子的大事儿不是？不过可以在过路费上吓唬吓唬他们，能出钱还是出钱的好。”

　　“说的是。那，万一他们要去举报我们呢？”

　　“这事儿咱们有理啊。你们想想，咱们是为了村子的前途、乡亲们生活更便捷考虑，修路是大好事儿，但是有人不同意。他们要是不愿意，那愿意捐钱的大家要出的钱不是就多了？没道理大家出钱修的路，他们不用出钱就能走是不是？如果真这样做了，村子里出了钱的大家心里肯定有想法，咱们这是为了村子的和谐考虑。”

　　秦嘉说完，孙长贵笑着点了点头，他冲秦嘉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秦小姐说的对。”

　　秦嘉嘿嘿笑了两声，“村长您过奖了。”

　　一旁，安静坐着充当背景板的曹念含笑看着秦嘉，觉察到她此刻心里得意的情绪，他悄悄地抓住了秦嘉放在身侧的手，轻轻地抚摸着。

　　“我还听大栓说，秦小姐想帮咱们村发展？咱们村穷了这么多年，大家都没有好办法，每回镇上总结工作提到我们村儿，我这个村长就觉得我实在是太惭愧了。”

　　看着孙长贵唱念做打，秦嘉觉得自己开了眼界。

　　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村干部的本事，演技还不错啊！

　　秦嘉说了句场面话：“大家都是兄弟村，咱们穷了这么多年，就想着能有一天富起来，我这先富得带动大家后富嘛！”

　　她说完，才说了自己这段时间茅塞顿开想到的法子：“我是想着，孙山村靠山，咱们的大秦山景色也还不错，咱们这儿的环境也好，能发展旅游业比较好。不过全国那么大，景色好的山、环境好的地方有那么多，咱们怎么才能吸引别人到咱们这儿来呢？我就想，咱们得要有咱们自己的特色才行。”

　　“我们俩想了好几个月，想到了两处地方。一个是山上的腊梅林，再一个就是刺玫丛。我以前来山上采过蜜大家可能都知道，腊梅林开花时的景色特别美，咱们就可以打造一个网红景点嘛，同时，还要改造一下家里的屋子，建个小型的农家乐。”

　　“游客们如果真的来了，咱们就要留下他们。咱们要把家弄得舒适一点儿、干净整洁一点儿，冬天的时候做好保暖。咱们这儿山货多，也都很甜，还可以顺势卖一点儿自家的山货。”

　　“我们俩还准备在里人村弄个池子，撒点儿鱼苗什么的，再种上点藕，夏天的时候也能吸引人过来。”

　　秦嘉说完，屋子里就安静了下来。

　　她也没急，而是从茶几上端了杯水喝了起来。她说了这么一会儿，早就口渴了。

　　孙长贵他们都在思考秦嘉说的话。

　　其实在很早之前，孙长贵还没当上村长的时候，他就有开发大秦山的念头了。

　　但是他不愿意因为开发而破坏大秦山的环境，又不知道除此能怎么利用大秦山，这个念头就一直搁置了下来，直到今天听了秦嘉的话，他脑子里那根堵塞了很久的筋才疏通了。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靠着山，周遭的环境景色也都好，当然得利用山了！

　　－－－－－－题外话－－－－－－

　　啊啊啊啊，卡文的那个点疑似终于打通了，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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