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十二年之约

　　当初孔昭离开的寒潭，那之后就被封住了，长年有弟子严加看守。

　　等到她昭告宗门上下，通知完其他门派和仙盟，换好衣服之后，这里按说不该再有弟子看着了。只是她这次来，轻轻的脚步踏足那涨满苔藓的，滑腻青色的石板路上，却看了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真是太熟悉了，何罔极。

　　另一个，也有些眼熟，看身上的穿着，那是个品级不高的小弟子，大约是入门没多久，身上的刺绣也是最低档的，他靠近寒潭，神色慌张，脸上露出仓皇的神色，似乎是在等什么东西。

　　过了不大一会儿，水里浮上来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湿漉漉的秀发如同海藻一般茂密，那是个美如海妖般的女子，从寒潭中探出头来的瞬间，几乎让周围所有的春色都黯然了。这张脸，似乎也有点眼熟。

　　现在孔昭的实力今非昔比，她当然可以直接透过水中，看到那女子身后不断摆动的硕大鱼尾。

　　那小弟子焦急的张望着：“阿元，怎么样？找到恩人了没有，那一日，我明明看见她在这里跌下去的。”

　　水里的鲛人阿元摇摇头：“阿哥啊，我们里里外外找了这么多圈了，确实什么也没有啊。再往下就是一层结界，凭我的修为当真进不去，可能神女姐姐在里边另有奇遇也说不定啊。”

　　“说的也对，恩人她吉人自有天助，断然不会这么就出事的。”阿南略微放心一点，转身对何罔极行礼，“何师叔，这些天多亏您放我们进来寻找。”

　　何罔极眼神复杂：“你们到底找没找到人？”

　　阿南摇摇头。

　　“找了这么多天你们什么也没找到？简直废物，带着你和你的鲛人在我面前消失。”何罔极显然是火了，“快滚。”

　　阿南被训斥，心里也不好受，是能把自己的鲛人收回去，他伸出手来覆盖在阿元的头顶，阿元却突然大叫了一声：“阿哥你快看，那是神女姐姐！”

　　“胡说，神女不是掉进寒潭里了吗？”阿南不怎么相信的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换上宗主服饰的孔昭，倒头便拜，“阿元，你快看神女大人又显灵了。”

　　阿元在水中，静静地看着孔昭，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你们，当真来了啊。”看到他们，孔昭也想起了自己当初在东海边的一些日子，更想起了自己被困在荒岛上，还趁机在岛上做了很多布置，而这些，不都是为了何罔极准备的吗？

　　何罔极也终于注意到来人，他回头一看，先是不可置信，随机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他的表情变化也当真丰富极了。先是震惊，之后是恐慌，最后便是孔昭看不懂的情绪，他也开始行礼：“弟子何罔极，参见宗主大人。”

　　想来，大约这小子自那日之后就一直待在寒潭，所以只知道出现了一个新宗主，却不知那人就是她。

　　“无妨，你们先下去吧，之后本座会再找你们。”她吩咐阿南。

　　阿南之后便带着阿元离开了，空荡荡的寒潭边上，只剩下了跪在地上的何罔极，和不说话的孔昭。

　　“何罔极，你自己说，本座该怎么处置你？”等了半晌，孔昭的声音带着寒意。

　　“弟子……”何罔极苦笑一声，带着点决绝，“那一日双修大典上的话就是弟子的心声，弟子谋害尊师，死不足惜，任凭宗主处罚，只不过，您曾经答应弟子的十二年之约还作数吗？”

　　“你想要如玉君的手书？”孔昭挑眉看他。

　　此人简直是恬不知耻，死不悔改，到了这个关头还在执迷不悟。

　　“是，弟子就算死，也想见到这份手书再死，也能死的瞑目。”他深沉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孔昭，似乎看到她的心里，似乎看到她的魂魄，带着点歇斯底里和疯狂。

　　现如今的灵兽宗，断然是没有能容纳他的地方了，孔昭也必然会杀了他报复的，可是他一点也不在乎甚至大大方方打量起了孔昭今日华丽的衣饰：“师尊，你知道吗？这身宗主御服在您的身上，当真好看。”

　　“你真是无可救药了。”看到他眼中的疯狂和贪婪，孔昭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一想到他安的那些心思，她就觉得受不了。

　　“是，弟子现在这个样子，离成魔也不远了。”他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容，“不如师尊您，亲手给我一剑。这也让弟子死得其所。”

　　“她杀你？你不配，本尊倒是可以送你一程。”王潜渊自寒潭口缓缓走出来，周身冰冷肃杀的气势。

　　“你，你一个畜生，你懂什么？”何罔极根本不把王潜渊放在眼中，“连你当初剖丹救人都是被人安排的，由始至终你都是个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畜生，你也配向我动手？”

　　“你……”王潜渊额角青筋暴起，要不是碍于孔昭还在，他一定把何罔极撕个稀巴烂了。

　　“你骂他，也不过是为了激怒我。”孔昭深呼一口气，“那么恭喜你成功了，至于你的结局，我早就想好了。你想要如玉君的手书，你想不想让她生生世世陪着你呢？”

　　何罔极眸中精光闪过，喉咙不易察觉的滚动了一下。

　　“你不必回答我也知道你心中所想。但是本座也不想沾了你的因果，所以我现在便送你过去，那藏着如玉君手书的海外仙岛，去了你便能遇见她了，生生世世。”孔昭冰冷的眼神看着何罔极，这便是她要除掉的最后一个人了，一切恩怨，此时便终究要了结了。

　　何罔极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所以你真的不杀他？”王潜渊诧异，“后患不除，这小子万一以后成了气候呢？”

　　“不必担心，在那个岛上等待他的，挚友月水花镜编织的幻境。”孔昭似乎有些疲惫，“那个镜子中的幻境，会根据人的心意改变，会显示所有你最求而不得的一切，越是痴狂的人，却不愿意从幻境中醒来。时间久了，人的精神魂魄都会滋养这镜子，自己却浑然不知。按照何罔极这种偏执又疯狂的性格，你觉得若是他可以在幻境中娶到如玉君，他还会回到现实吗？”

　　王潜渊这才觉得解气。

　　“所以那个岛，算是我给他选择的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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