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沈衍托着莲花台，把那抹与鲛人泪融合的神识引出，骨节分明的两指轻点温玉额头，那抹神识似一缕微光，悄无声息的钻入温玉额头。

        那抹神识一瞬间便让温玉想起了过去发生的种种。

        温玉像是一个旁观者，看到了过去沈衍与庭铧发生过的一切。他看到庭铧缩在院中角落神情戒备的咬住沈衍的手。

        也看到沈衍为庭铧细心擦拭身上伤口时那担忧心疼的眼神。

        庭铧把对剑送给沈衍时，沈衍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那般笑容是温玉从未见过的。沈衍又对庭铧笑语着什么，庭铧也笑的开怀，两人像是一对恩爱许久的情人，耳鬓私语。

        温玉眼眶发酸，这些记忆应该便是那个叫庭铧的人的。

        那男子确实与自己十分相似，只是那霸道压迫的气息是自己所没有的。

        哦，或许说，自己像那个男子才对。

        温玉嫉妒的快要发疯，自己一直是心悦沈衍的，虽然从未说出口，可温玉以为沈衍是知道的。可现在看到那些沈衍与他人的回忆，嫉妒的感觉要把温玉生吞活剥。

        “沈衍，我和那人有什么渊源？”

        温玉强压下心中酸楚，抬头直直的盯着沈衍，像是想从他的眸子里读出些东西。

        “你就是他，你是——庭铧。”

        “不可能！我怎么会是他？我是温玉！我是温玉！”

        “当年我保不住他，只能留下他的一抹神识和一丝血肉。”

        “他的神识被我封存在湖心之下，而你——就是他那一丝血肉重塑出的另一人。如今，有人告诉我，我可以复活他，只需要鲛人泪和他的神识血肉，我便可带他回来。”

        “不可能！我就是我！我是温玉！”

        温玉脑中闪过庭铧持剑血洗屠戮其他宗门的片段，粘稠的血液点点洒在庭铧脸上，庭铧只是随意的用衣角擦去，他手中的那把剑，温玉认得。就是沈衍之前赠给自己的那把追华。

        “若是天下宗门都容不得我！我便！屠尽天下宗门！”

        “若是众生不容我！我便——血洗九州！”

        “你们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天下苍生！不过是一群把自己都骗进去了的废物！就凭你们！想杀我！”

        “你们可以试试！谁愿上前——受死？！”

        温玉惊慌失措的胡乱挥着手，似乎想要将庭铧那嗜血的样子从眼前赶走。

        “师尊，师尊！我是温玉！你告诉我，我是温玉！对不对？”

        温玉满脸泪痕，无力的摔倒在沈衍脚边，慌乱的抓住沈衍的衣袍，眼神涣散的带着哭腔不断重复着。

        “我是温玉——”

        “我是温玉——”

        “我是温玉我不是他我不信，我不信。”

        “你是庭铧，可你只是一半的他。”

        沈衍伸出一指托起他的下颌，眼神冰冷。不似往日那般谦和有礼。

        “温玉，他不是一个恶人。”

        迷乱间，温玉又看到了更多。

        他看到庭铧被潮生阁的掌门们绑在无命塔中，四个掌门围坐一起，口中念念有词，不断的向庭铧施法。庭铧手脚被沉重的铁索紧固，身躯颤动，眼眸猩红，牙关紧咬，看着便知道庭铧所承受的痛苦是多么可怕。

        沈衍大手一挥，温玉脑中的回忆便也被沈衍看的一清二楚。沈衍看到庭铧如此受虐，脸上的神色一分一分的阴冷下来。

        他狠厉的掰过温玉的头，俯在温玉耳边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冷道“他并非恶人，若是能让我换回他，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也包括我吗？”

        “我陪伴你几十载，你也视若无睹吗？”

        “沈衍，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你看不到我吗？”

        “难道我不算是人吗？”

        “若是他回来了，我是不是，就会湮灭？以后我便不复存在”

        “你要救他，可谁会救我？”

        “我不过只是一个容器，一个为了带他回来，养在你身边的——一个容器罢了。”

        温玉怒极反笑，如今明白了沈衍要做什么，可自己毫无修为。便是想逃都逃不出去。温玉认命了，闭上眼等着沈衍出手。

        沈衍沉默了，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可如今这情形，沈衍也没有退路可走了。

        那只白皙清瘦的手轻点温玉额头，温玉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在逐渐苏醒，沈衍月白色的外袍也沾染了金光，他盘腿坐在温玉对面，指尖轻触温玉手腕的蛇形手环，手指一勾，那手环蛇头便吐出蛇尾，从温玉的手腕滑落浮在两人之间。

        沈衍双手举过眉心，两手手背合实，食指相碰。沈衍再用自己的修为催动滋养手环。那是庭铧留下的信物。

        那蛇环贪婪的吸取沈衍的修为，通体变得更加润白。

        温玉此时已经快没了意识，那抹神识混合了鲛人泪，如今又被沈衍用强大的修为念力催动，温玉的思绪越来越淡，已经睁不开眼了。浑身无力堪堪坐着。

        眼尾滑过一丝冰凉，是温玉的泪。

        潮生阁的其他人见沈衍自从回来便把自己和温玉关在禁制里半步不出，其他人有些担心，急急地回了云追月此事。

        云追月虽然知道沈衍再做什么，可却不能告诉宗门里的其他人。只得寻了个借口搪塞过去，示意众人不要担心。

        可算起来，这两天掌门们也该出关了。

        若是掌门他们知道了，只怕不好收场。云追月心里暗自叹气，若是当年的霜叶年还活着，知道如今沈衍把那人拉回人世，只怕要当场气死。

        云追月觉得十分头疼。等三位掌门出关，这事左右是瞒不过去的，只能如实相告。到时是打是罚，他云追月都认了。毕竟说到底，是自己告诉沈衍这个法子的。

        一晃已过去了五日，沈衍的居处金光更浓，已经笼罩了整个禁制。云追月站在禁止之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沈衍修为高深，可灵气竟然如此充沛，整整五日，一日比一日浓郁的灵气似乎随时要冲破禁制般飘散。

        而禁制内的沈衍已经嘴唇发白，本来如瀑的青丝也白了一些，黑白交错。沈衍整个人都无半分血色。

        而温玉却神色红润，甚至变得更年轻了些。

        那悬在二人之间的小蛇手环，蛇嘴大张一刻也不停的吸食着沈衍的灵气，又转化到温玉的身上，以灵补灵。

        沈衍睁眼看到温玉的变化，苦笑一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染红了沈衍无暇的白袍。沈衍强打精神支撑着，只要庭铧能回来，沈衍觉得就算自己死了也无憾了。

        云追月驻足在院外，突然发现脚边的落叶飘动着卷成一个小小的旋涡，云追月回头看向山顶，果然，异光四起。

        “啊，掌门们出关了。”

        “呵，阿衍。我只能帮你拖住一时，剩下的——只能看你了。”

        云追月脚下发力，直奔山顶而去。

        “云追月，恭迎掌门出关！”

        大掌门夜无明含笑免了云追月的礼，捋了捋白须，笑眯眯的开口“追月啊，怎么不见阿衍一同前来？”

        云追月面露难色，打着哈哈转移话题“三位掌门，此次闭关良久，潮生阁一切如常，不如我们先下山，到正殿一叙。”

        三个掌门彼此对视一眼，笑呵呵的答应下来，四人一同飞往正殿。

        还未进正殿，两边有头有脸的弟子已经站成两排，恭迎掌门们出关。

        四人在正殿落座，二掌门君暗不耐烦的打断云追月的废话，“别顾左右而言他了，沈衍如今人呢？”

        云追月见瞒不住，把这几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你！好你个云追月！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君暗闻言气的起身来回踱步，一脸怒意。

        三掌门道玄子则镇定自若，轻呷一口热茶，才开口道“呵，不过是道听途说的法子，当年那孩子已经形神俱灭，怎么可能重现人世。”

        夜无明则不以为然，沈衍当年就与那孩子交好，虽自从那件事之后便再也未提起过那孩子，可按照沈衍的心性，夜无明相信沈衍是会尝尽各种法子把他救回来的。

        “得了，多说无益，一起去看看吧。”

        夜无明起身，抬步往沈衍的住处赶去。

        眼前笼罩着沈衍住处的禁制已被金色浓雾包围，外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已经几日了？”

        “今日是第六日了。”

        夜无明挑眉，负手而立回头看向云追月。

        “好啊，云追月。若非今日我们几个出关，不知此事你还要瞒我们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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