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沉默啊，沉默

“哥哥……”古以箫用软绵绵的语气叫着古以笙，希望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她甚至扑过去，抱着古以笙的胳膊，摇来摇去。

        “古以箫，少跟我来这套。”古以笙根本不上当，他跟自己刁钻的妹妹纠缠了二十几年，对她那点小伎俩了如指掌，她一做什么亏心事，就喜欢装无辜。比如小时候她打破了鱼缸，就乖乖地把他叫进来，让他把金鱼捡起来，她去找小桶。最后，金鱼他是都捡起来了，她带来的不是小桶，而是他们的妈妈——她恶人先告状。如此劣行，数不胜数，古以笙如果一一罗列出来，可是写一本小说。

        易丞心里暗暗叫好，不愧是她亲哥，对自己妹妹真是了解。他当初若像古以笙一样把古以箫看得这么透，就不会被她吃得死死的，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不过，现在不是悔不当初的时候，他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怎么帮助古以箫过关吧。

        古以箫噘起嘴，看了一眼易丞。

        古以笙几乎当场抓起古以箫提回家审问，她平时乖戾也就罢了，居然做出这么过分的事。她还在上大学，就和男朋友来妇产科？是不是他的思想太保守了，不能理解她这种年龄的人在想什么？他不反对古以箫和男人交往，但是至少要掌握个度吧？家里人对古以箫太过宠爱，包括他自己，所以才把她惯成这个样子？

        护士战战兢兢出来，小心地叫道：“73号古以箫，现在可以进来吗？”

        古以箫看向古以笙，好像在等候他的批准。

        “进去吧。”古以笙瞥她一眼，很不爽地别开头。

        “你好像有事吧？要不要先离开？”古以箫“体贴”地说。

        “如果我没记错，检查结果当场就能出来。”古以笙的意思就是，他会在这里等检查的结果，而且，会亲眼确认一遍。

        古以箫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垂着头，和易丞一起进了诊室。

        医生问了一些常规的问题，然后让护士带她去做检查。古以箫躲进洗手间，给凌芊打电话，希望她能救自己一命。

        “喂，亲爱的嫂子，不得了啦！你快来救我，我哥要杀我！”

        电话另一头的凌芊显然不相信她，“你又问他要什么虎狼药了？”

        “我完了，我来市立医院做检查，结果被他撞见了，现在坐在外面等待我检查的结果，如果检查出来我真的……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呜呜……如果被爸爸妈妈知道了，很有可能送我去国外读书。”

        “以箫啊，你怎么……我早就跟你说了，你跟那个男人玩这种游戏非常危险……”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嘛，劳您大驾，把我哥带走吧……”古以箫以前只觉得和易丞在一起蛮开心的，现在才觉得开心背后的麻烦也很多。

        “好吧，我马上过去就是了。”

        古以箫松了口气，也不知道凌芊能不能稳住古以笙，希望她能！她来到走廊，看见古以笙正在和易丞说话，脸色有够差的，尤其是听说易丞原本是古以箫的老师之后。

        等待是漫长的，一秒好像一万年那么长。古以箫希望检查的结果是她没有怀孕，因为她实在不想进手术室。

        古以笙靠在窗边，一句话不也跟她说，看来真的是相当生气。

        一段时间后，护士拿着一张化验单出来，古以箫等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那简直就是决定古以笙生死的一张纸，比高考的成绩单更加重要。

        ☆★

        “她连你都叫来了？”古以笙看见匆匆赶来的凌芊，眉头皱得更紧，“外面这么热，你还真的来了？”

        “我没事啦。”凌芊安慰性到拍拍他的背，“检查的结果怎么样？以箫呢？去哪里了？”

        “她得的是轻微的胃炎，已经去拿药了。”古以笙无奈地坐在椅子上，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凌芊坐下，“尽管检查的结果是阴性，可是我还是很不放心。我们平时过分宠她，惯得她现在无法无天……”

        凌芊听说古以箫没有怀孕，舒了一口气，刚才听到她说自己来妇产科检查，还撞见古以笙，凌芊惊讶不已。也许自己早该阻止她了，可是自从和古以笙结婚以后，凌芊很少再将男人贬得一无是处，自然不会在古以箫面前诋毁男人。于是她安慰说：“让她以后注意一点就好了，你别太操心，她现在都这么大了，你想管，也管不了她的。”

        “既然她都不是小孩子了，连这点事都搞不清楚？”古以笙指着自己，“我是不是太封建了？为什么我看到以箫还在上学就跟男人发生关系，会觉得很不能理解？”

        “其实这种事在大学挺普遍的。”凌芊撇撇嘴，“有的大学已经允许学生结婚了。”说完，她又想起点什么，拉拉古以笙的袖子，问：“你见到以箫的男朋友了？老不老？”

        “你怎么会这么问？”古以笙回忆一下，说：“看上去比我年轻，二十七、八的样子。”“怎么可能？哪有这么年轻当副教授的？”凌芊笑道，“你一定看错了。”

        古以笙欲解释，忽然，他看向凌芊，“副教授？你怎么知道？”

        “我……”凌芊一惊，忙捂住嘴，嘀咕着：“呀呀，这下是我完了……”

        “这么说，你以前就知道？”古以笙斜睨她。

        “对不起……”凌芊吐吐舌头，低着头，态度诚恳得简直夸张，“我下次再也不瞒您了，您原谅我吧，以后我一定什么都告诉您……”

        “以箫把你带坏了。”古以笙毫无办法地搔搔头，“她还对你说了什么？那个男的究竟是不是认真的？”

        凌芊为难地想，如果告诉古以笙关于什么“各取所需”之类的话，他一定马上冲下去找古以箫。那个男的是不是认真的，她怎么看得出来？她到现在还没见过他呢，她也很好奇啊。

        “算了。”古以笙拉着凌芊的手，“你都没见过他，不会知道他对以箫是否认真的。”

        “其实我感觉……”凌芊顿了一下，又道：“不认真的人，反而是你妹妹。”

        “怎么说？”

        凌芊摇摇头，“这只是我的感觉而已……”

        ☆★

        古以箫惊魂未定，有点呆滞地坐在楼下大厅，等着易丞拿药回来。她真是个幸运的孩子，只是得了轻微的胃炎，至于月事为什么迟了半个月，医生说跟天气和体质有关。还好没怀孕，真是吓死她了。

        远远望着易丞的背影，古以箫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她一直觉得自己不会喜欢易丞这样的人，可是为什么现在一点也不排斥和他发生亲密的关系呢？她看小说，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喜欢和对方在一起、就算很忙也会想着对方、对方忽然离去会很难过、对方和异性在一起会感觉不舒服。古以箫算了算，她和易丞在一起的时候的确很开心，至于想他什么的，则好像没像小说里说得那么缠绵。她只是享受着和他在一起的美妙感觉而已，也许心里并没有喜欢他吧？再说，他一直没说喜欢她，她怎能不争气的先喜欢上他呢？这样就等于输给他了嘛，将来他一定会笑自己的。

        “啪！”一只手重重拍上古以箫的肩膀，她差点没摔到椅子下面去。是易丞吗？太过分了！明知她现在身体不好，还下手那么重！古以箫抬脸，刚要抱怨，童茹育因为凑近而放大的脸映人眼帘。“是你？”

        “你怎么也在这里？”童茹育坐在她身边问。

        “我得了胃炎，好几天吃不下东西呢。”古以箫叹口气，靠在童茹育身上。

        “一个人来的吗？”

        “恩，是啊。”她的确是一个人来的，因为怀疑自己体内还有一个人。“你怎么了，也生病么？”

        “没有，来看一个住院的亲戚。”童茹育指了指放在一旁的果篮，“正要上去呢……哎？以箫你看——”

        古以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易丞提着一袋药走过来。这傻瓜！难道没看见她身边有同学吗？还好童茹育对他不感兴趣，换了韦锁清和二丫，早扑过去了。古以箫敷衍道：“哟，那不是易教授吗？”

        “他今天没戴眼镜哦。”童茹育一眼就发现了。

        “呵呵。”古以箫傻笑着。

        “这么巧。”易丞也是个演技派，马上变成那个面无表情、一丝不苟的教授了，他在距离她们半米处停下来，虽然没有眼镜的帮助，他还是演得很自然——双手背在身后，目不斜视，就像在上课一样。

        “老师好——”古以箫很配合地张嘴和他打招呼，还故意冲他眨眨眼睛。

        一丝笑意浮现在易丞的唇边，却很难发觉。

        童茹育看见他从药房那里走来，便问：“易教授，你身体不舒服吗？”

        易丞默然，与其撒谎，还不如沉默。可是，这样好像太清高了，毕竟，对方是自己的学生。于是，他含糊地回答：“我来做一些常规检查。”

        古以箫故意为难他，于是问道：“常规检查是什么？这里的检查可多了。”

        易丞听出她的为难，左右看了一看，最后把目光落在妊娠检测的广告上，刻意把她们的目光引到那里去，好讽刺一下紧张兮兮来做检查结果只是胃炎的古以箫。

        童茹育有点吃惊，不可思议地看着易丞。

        古以箫心里恨得牙痒痒，盯着那一排的广告，发现除了妊娠检测外，其实还有很多别的项目，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叫起来：“啊！宫外孕！易教授你来检查宫外孕？！”

        童茹育愕然，忙拉了一下古以箫，对易丞说：“她开玩笑的，呵呵。”

        易丞微笑，说：“古同学的玩笑开得很有无厘头色彩。”接着他以一声“再见”结束谈话，转身离开。

        童茹育扁扁嘴，“易教授还真是严肃啊，真不知道韦锁清她们怎么会喜欢他，他肯定喜欢那种小家碧玉型的女人，韦锁清她们根本不合要求嘛。”

        “没准他以后找个像我这样的，让你们大跌眼镜。”这种话说出来，连古以箫自己都吓一跳。

        “得了吧你，你不要去害我们善良的易教授。”童茹育提起果篮，“我先走了哦。”

        古以箫等她走远，便走出医院大厅，易丞把车停在大门口等她。“今天碰到的人真多，看来市立医院比医大附属更不安全，我哥会来这里做手术观摩，同学会来这里看亲戚……”她靠在椅背上，看见易丞拿回来的一大堆药，“啊，这么多！当饭吃吗？”

        “我们的关系可不可以变一下？”易丞一手支在方向盘上，转头望着她。

        古以箫愣了一会儿，“怎么变？”

        “有没有想过，把我们的关系正常化一点？”

        “你是说……”古以箫两个指头摸着下巴，“正式交往？”

        “如果不交往，我会觉得自己不负责任。”

        “易丞。”古以箫倾过身去，搂着他的脖子，“你喜欢我了？”

        易丞沉默，移开目光。

        “好吧，我又自恋了。”古以箫放开他，心里居然觉得很不高兴，扁着嘴，有种以后都不想再理他的念头。

        易丞望向前方，还是不愿说出自己的真实感情，说了又如何，古以箫就会喜欢他了？她就是一只没有线的风筝，谁知道她想飞到哪里去，他又怎么抓得住她？

        “你真的喜欢温柔、会照顾人还很听话的女人？”古以箫忽然问。

        “男人都会喜欢那样的女人。”易丞马上对上一句，瞥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眼中有淡淡的薄雾，他双眼一瞪，无措地望向她。

        古以箫垂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伤感，于是，她把眼底的湿润逼回去，“我讨厌那种女人。”

        “我知道。”因为她做不到，所以妒忌。这个傻孩子……

        “所以你不会喜欢我对不对？”古以箫笑起来，拍拍他的肩，“放心，我不会让你困扰的，以后你找到一个温柔、会照顾人还很听话的女人，我也会假装很喜欢她的。”

        “不可能。”易丞眉头一皱，眼里透出少许怒气。

        “怎么不可能？”古以箫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不爽，她都这么大度了，他还有什么好不爽的？刚才他不承认自己喜欢她，她虽然不高兴，可也一下子就恢复了，他怎么就不识好歹呢？“我真的不会说她坏话的！”她认真地保证道。

        “不会有那种女人出现！”易丞低吼。

        古以箫安慰他：“别悲观嘛，世界上有多少美好的女人在等着你啊，朗朗乾坤，总会有一个……”

        易丞瞪她一眼，发动车子，一踩油门。

        “啊！”古以箫往后一倒，大叫：“不要忽然开这么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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