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ruarua

季雪泽愣住了，他盯着阮萌那颤抖的睫毛，迟疑道：“我们一起睡觉吗？”

        “嗯，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就再……”

        阮萌话还没说完，就季雪泽急切地打断了。

        “我愿意啊！”他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大，脸一红，把声音放小了，小声嘟囔道，“我可没说我不愿意，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以为你不愿意。”

        阮萌失笑地把季雪泽拎到自己床上。

        季雪泽好奇地打量着属于阮萌的这一块小天地。

        阮萌的床品是蓝色系的，浅蓝的床帘，套着天蓝色被套的被子被规规整整地叠成了豆腐块儿，深蓝色的被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子。

        和他凌乱的床铺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起床喜欢把被子一踢，就起来了，从不会叠被子拉床单。

        “你睡在这。”阮萌把季雪泽拎到他的枕头旁边。

        在他枕头旁边已经铺好了一个简小的床铺。外壳是用食品包装袋裁剪的，沿着包装袋的交界线剪开，在里面铺上了松软的毛巾和手帕，充当床垫和被子。

        阮萌把季雪泽放到那个盒子里。

        季雪泽坐在松软的毛巾上，他的鼻腔充斥着和阮萌身上一模一样的味道，是洁净清爽的肥皂味，让人联想到阳光底下被微风吹得鼓胀的白衬衫，莫名给人有些心安。他伸手摸了摸身下的织物，又摸了摸食品包装盒，边缘被细致打磨过，非常平整。

        “你什么时候弄这个的呀？”季雪泽抬头问。

        “在你洗澡的时候。”阮萌探过头来，“是不够舒服吗？”

        说着阮萌靠了过来，伸出手指摁了一下季雪泽的床，他的指尖陷在厚实的织物里。

        其实还是挺软和的，他还专门拿了足够松软的崭新的毛巾。不过，阮萌再一回想起今天白天他跪在季雪泽的床上体验到的感受，坦白说，与硅胶柔软中带着回弹的触感相比，毛巾确实不够看的。

        他有些没底气了，低声喃喃道：“应该也不会很硬吧？”

        季雪泽看着忽然贴近的阮萌，他穿着睡衣，领口有些大，露出半截深而精致的锁骨，皮肤上还浮着刚才被热水烘出来的红润血气。不知怎的，他一下子慌乱起来了，他猛地转过头，话都说不顺了：“挺、挺软的，都挺好的。只是稍微有一点不习惯。”

        阮萌叹气：“不习惯也不行，条件就这样，你将就一下？”

        季雪泽憋了一下，脸都憋红了，他吞吞吐吐地说：“就……和条件没关系，主要是，主要是这是我第一次跟别人一起睡觉诶。”

        “而且还是在一张床上。”他红着脸强调道。

        季大少爷果然是有些挑剔在身上的，不习惯和人同床共枕也正常。

        好麻烦喔。

        阮萌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很是苦恼的样子，他沉吟半晌：“那你还是自己睡？”

        季雪泽一下子紧张起来，直起身子，手在身前比了个大大的叉：“不！不要！”

        阮萌被他逗笑了：“那你就不要嫌弃这么多了，赶紧躺下吧，我下去关灯。”

        “咔哒”一声，寝室内变得漆黑。

        过了两分钟，一阵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后，床帘被掀开来，一个瘦削的身影钻了进来。

        由于床上多了一个人，阮萌不敢动作太大，生怕压到季雪泽。于是他爬上床之后便定在了原处，等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才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钻进被窝里。

        他的头一挨到枕头，耳边就响起了季雪泽幽幽的声音。

        “阮萌。”

        “嗯？”

        “那个，”季雪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结结巴巴的，像是在一边思考措辞，一边说，“你今天怎么……让我和你一起……是不是……”

        阮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个下文：“你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

        季雪泽一口气说得飞快：“你是不是在意我！”

        阮萌：“对啊。”

        季雪泽撑起上半身：“真的吗？”

        阮萌：“对啊，我担心你从床上掉下去，人没了。”

        季雪泽：……

        他瘪瘪嘴，手一松摔回了毛巾被里。

        阮萌听到细微的声响看过去，季雪泽趴着，他把整个人都蒙在了毛巾里，只露出了一个后脑勺。

        “你怎么了？”

        季雪泽闷声回答道：“没事儿。”

        季雪泽人变小了之后，声音本来就变小不少，现在一来他的声音就更小了。

        阮萌没听清楚，又问了他一句：“你说什么？”

        季雪泽提高嗓门，拉长声音：“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过了会儿，季雪泽又翻了个面，他趴到阮萌的枕头上，问：“睡觉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这家伙问题怎么这么多？

        但是阮萌还是轻声细语地、很有耐心地问他：“什么问题？”

        “你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睡觉吗？”季雪泽的声音顿了顿，强调道，“在同一张床上那种。”

        阮萌：“是啊。”

        季雪泽追问：“那以后呢？”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

        阮萌有些敷衍地回复他，他今天去兼职，又担心了半天季雪泽，有点累，想睡觉了。

        季雪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开心：“不行啊，男生要保护好自己，不能随便和跟别人一起睡觉。女生不行，男生也不可以。”

        阮萌莫名其妙：“啊？都是男生的话，就没什么关系吧？”

        季雪泽：“有的，男生才要小心。现在有很多诡计多端的男生的，我上次就……反正，反正你要小心。男人最好的嫁妆是他的贞操，这句话肯定是没错的。”

        阮萌：？？？

        大半夜的，季雪泽这一番男德发言，直接把阮萌给整清醒了。

        如果他没记错，季雪泽好像才是他们学院里那个经常收情书的，被好多人追着跑的吧？

        虽然他不关心室友的私生活情况，但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啊。

        季雪泽怎么会有这么纯情的发言？

        阮萌翻了个身，面朝季雪泽那一边，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谁和你说的？”

        季雪泽中气十足：“我姐啊。”

        阮萌有点印象了，应该就是那天季雪泽接电话时，那位声音听起来爽利又干脆的女士。

        “要你吃多点肉的那个？”

        季雪泽：“对，她整天管着我。让我多吃肉，还隔三差五要我回家，我之前不在寝室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家。”

        阮萌恍然大悟：“难怪，我还以为你出去玩了。”

        “没有，我都回家了，现在……”

        提到现在，两个人齐齐沉默下来。

        现在说回家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自从那天变小之后，两个人一直在努力适应着季雪泽变小后的日常，尽管阮萌已经非常努力地去考虑各方面的影响了，季雪泽也很配合，但突发的情况总是层出不穷。

        单单生活中的衣食住用行都对他们构成了巨大的挑战。

        更别提在学业上的困扰了。近来这几天的课程都是阮萌向老师谎称说季雪泽生病了来不了，不过这也是权宜之计，季雪泽总要出现的，就算能逃过上课的考勤，也总要去考试的。现在已经学期过半了，用不了太久就需要进行期末考试了。

        阮萌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不可能一直拉扯着季雪泽。

        如果他们再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那么这件事情就像纸包不住火，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良久，阮萌轻声叫了一下季雪泽。

        “我们必须找到能让你变回去的办法。”

        季雪泽心里也明白，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们来捋捋思路。先问为什么，再问怎么办。”阮萌的眼睛盯着床帘慢慢地说道，“我记得那天我问过你为什么变小，你说你也不知道。那不如我们先回溯一下，你回忆回忆你在变小之前你做了什么？”

        季雪泽陷入了回忆之中。

        “变小前，我……”

        他早上一如既往地赖了个床，起来之后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熟练地点进了某橙色软件，闲着没事逛了逛，买了点东西，然后又向x家的柜姐订了几件衣服。

        然后他就起床了，整饬自己，倒腾了大半天。再接着他下楼，跟姐姐拌了几句嘴，然后看了个电影。

        等看完电影，一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了生日宴会的现场，在生日会上他骂了黄茅，最后吃了蛋糕，开了个party，没了。

        阮萌总结道：“所以你就干了以下六件事情。一在两个不同的渠道上购买了物品；二装扮你自己；三和姐姐吵嘴；四看电影；五骂黄茅；六参加生日宴会。”

        他继续追问道：“地点有转移吗？”

        季雪泽回忆：“那天我只到了两个地方，家里和生日会现场。”

        阮萌思索片刻，道：“我现在初步的想法是我们把这六件事情都做一遍，然后我们找机会再去到这两个地点，看看这些做完后会不会让你变回去。你看这样可以吗？”

        季雪泽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可以。你说的都可以。”

        阮萌笑了一下，把手伸到到季雪泽面前：“那，加油？”

        季雪泽：……

        虽然在黑夜里看不清楚，但无碍于让他感觉阮萌的手活像一团乌云笼罩在他的脑袋上，或者说更像压住孙悟空的五指山。他看看自己的手，再对比了一下阮萌手的大小——他现在确实滑稽的像猴子。

        季雪泽吞下苦水，把手掌印在了阮萌的掌心上：“好。”

        阮萌心满意足的收回手，询问道：“你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我觉得越快越好吧？”

        这样子麻烦就会早日解决。

        季雪泽：“不如明天？”

        这个提议正好切中了阮萌的想法：“可以。”

        一想到季雪泽可以早日变回原形，他的麻烦也可以早点结束之后，阮萌心满意足地躺回去被子里，闭上眼和季雪泽道了句晚安。

        季雪泽轻声道：“晚安。”

        过了一会儿，阮萌的呼吸声变得绵长清浅起来，显然是熟睡了。

        季雪泽还睡不着，他翻了个身，阮萌的轮廓在黑暗中隐隐绰绰的，那道令他心动的身影，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他盯着阮萌看了一会儿，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又说了一次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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