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观景晚钟

翌日，百骑司重锤出击，顺着大太监李明的线索一路追查，撬开皇宫内应的嘴，将正要收拾行囊潜逃的礼部侍郎元邢捉拿归案。

据查，礼部侍郎元邢是个家道中落的嫡系血亲，步步高升进中枢机构，用尽黄白之物谋得礼部侍郎差事，有多年贪污行贿罪证，受月氏帝国月影卫挑唆，趁皇帝寿辰时机，里应外合，布下这个杀局，没想成功亏一篑。

杀局分两计，一计藏一计。

寿桃藏火药只算一计，由大太监李明全权施行，计划完成之后，命令李明杀厨子，再由皇宫内应杀李明，最后由执行第二计的莫折蓝杀内应灭口，全程毁尸灭迹，不留丝毫痕迹。

第二计刺客剑修是此次行动最大的筹码，二十几个以一当百的刺杀高手，混进皇宫，以芦草伏兵之术悄悄接近目标，伺机完成刺杀任务。

这两计心思细腻，防不胜防，布局巧妙，就连百骑司暗探都被蒙在鼓里，要不是水安歌打破常规思维，又碰巧发现捷径草丛里那厨子的尸体，刺客一定会得逞。

不知死活的礼部侍郎，以及一等相关联的朝堂勋贵，一夜之间剥去爵位职位，通通戴上枷锁下了诏狱，大殿上昨日的喜庆还未除去，在水圣伯雷霆手段下，这些以权谋私，勾结外党的叛逆全都被满门抄斩。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水安歌仰起头望着皇宫城墙上一排排囚徒尸首，昨日他们还是权柄在握的中枢大臣，今日却变成了孤魂野鬼，尸体必须经受七日烈阳暴晒，慢慢被秃鹫啄成骨架。

对待叛逆，风罗国从来不会手软。

水安歌对于这些飞蛾扑火的刺客，没有丝毫同情，阴谋暗斗总是伴随着国家利益，地盘就那么大，银子就那么多，你不去争就得挨饿，只有变得更加强大，才能保住自己的地盘和银子。

风罗国有月氏帝国的暗探，月氏帝国自然也有百骑司的暗探，两国如今势成水火，皇帝早朝宣告天下，断绝与月氏帝国所有官方往来，赶走月氏帝国特使，彻底站在了月氏帝国对立面。

风罗国向九州天下宣告，他正式挑战月氏老牌帝国的权威，这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也是隐忍多年的铁血屠夫彻底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临近月氏帝国的南部边境城镇收缩，连夜派遣十万常驻铁军，安营扎寨，修建堡垒碉楼，谨防敌手偷袭。

沉睡中的风罗宛如一头雄狮开始渐渐苏醒，到那时候，九州的目光都要放到这个沙漠腹地强国上来。

“殿下，陛下等候多时，您跟奴才来，陛下在后花园与您相见。”姜晃不知从什么地方闪了出来，笑着给水安歌指路。

“有劳姜爷爷。”

水安歌紧跟后面，瞧着姜晃走路无声，气息内敛，平波无动，心想这太监浸淫深宫多年，不仅有几分头脑算计，手脚功夫只怕也是不差，离得皇权最近的人，哪一位是简单角色？

两人穿过青砖绿瓦的红墙长廊，宫女一路相迎下，拐弯进了后花园，门口铁风朝他恭敬地使了一个眼色，又走了数十步，这才看见站在小径边赏花的水圣伯。

“陛下，三皇子带到。”

姜晃说完退出两丈，大手一挥，禁卫们相继退出三丈背过身去。

“皇孙拜见皇爷爷！”水安歌跪下见礼。

“快起来，在皇爷爷面前不用摆这些俗礼，陪我散散步。”

水圣伯亲和地扶起水安歌，拉着手臂，缓步在小径上散步，花丛掩映，树木苍翠，轻烟薄雾出没枝叶之间。

一老一少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水圣伯停步道：“孙儿，你见满院的后宫花丛，有何感想？”

“香气扑鼻，娇艳动人。”水安歌赞道。

“对，这些花开放的时候，看起来的确很漂亮美丽，可是他们也有枯萎掉落的那一刻，就像后宫里那些妃嫔，外表的美丽只是一时，却不能依靠貌美一世得宠。”水圣伯眼神漂浮道。

“皇爷爷是想要告诉我，新陈代谢是自然之理，不可违背。”水安歌挽着水圣伯手臂道。

“朕已经老了，没有以前那么年轻强盛，也没有以前胆魄勇气了，朕身为帝王，这一辈子为了这个国家殚精竭虑，能够将风罗国带到这一步，朕已经无愧与祖宗的基业了。”水圣伯深沉说道。

“皇爷爷千秋万代，您可以再活几十年，风罗国在您的手里会走得更远。”水安歌坚定说道，“长云那老仙师一百五十高龄，依旧精神矍铄，改日皇孙去长云求取长生之道，一定让皇爷爷也活这么久！”

水圣伯摇了摇头道：“哪一个帝王不想活个千秋万代，完成自己心中的宏伟蓝图，生老病死乃是自然法则，纵然身为天子也不能违逆，朕能够带领风罗国走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不错，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皇爷爷…”水安歌心底泛起悲哀。

那个顶天立地翻云覆雨的铁血屠夫，终究是会变老的。

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小小亭子，水圣伯缓缓坐在石凳上，和蔼可亲道：“孙儿，你可比你那个太子爹好多了。唉，也怪朕年轻时忙于政务，没来得及亲自教授，以致他欠缺了处理政务的能力。”

“爹爹这次回来，不是一心跟在皇爷爷身边学习吗？我相信爹爹身为太子，心里是装着天下的，就像皇爷爷当年您也立誓改变风罗国积贫积弱的局面那样。”水安歌安慰道。

“但愿吧。”水圣伯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放在水安歌身上，徐徐说道：“极少人能够几十年不变一帆风顺的，起起伏伏才是常态，风罗国这份家业，是你皇爷爷我，带着雪风军的老伙计，朝堂上的肱骨大臣无数次豪赌赌出来的。

老臣们都忌讳那句爬得越高跌得越重，所以朕坐稳龙椅之后，他们全部撂架子不干了，加爵的加爵，进封的进封，朕的新政就是功过赏罚一视同仁，那些老臣们不敢要爵位，不敢要受封，害怕功高震主，哼！朕岂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

水安歌安安静静地趴在水圣伯的膝间，听这个风罗国的最高统治者论家常。

水圣伯的声音浑厚中正，自然夹着皇帝的威仪和浓烈的亲和力。

“朕让禁卫们退下，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朕就是想跟你说几句真心话，这里没有君臣之分，朕就是你的爷爷，你就是朕的孙儿，有些话朕就不拐弯抹角了，安排大宛国公主与你联姻是朕的安排，给你铺好了路，朕才能安心放手。”

水安歌眼波微动，感激地看了一眼，苦笑道：“皇爷爷，我可对大宛国那个小麻雀儿没兴趣，您年纪大了，就别为孙儿的婚事辛辛苦苦筹划，不值当。”

水圣伯瞪了一眼，没好气道：“别人求着朕为他赐婚，朕都不答应，你倒好，还嫌爷爷多事，你嫡长孙的位置想要稳定，必须通过联姻的方式巩固下来，不然我走后，你孤立无援，谁来帮助你坐稳位置？”

水安歌心想皇爷爷目光长远，太子都还没有上位，就开始谋划他这个嫡长孙的事情。

“别以为爷爷看不透你的心思，一个家族表面气象雍容，没用，大多内里中空，尤其担心后继无人，富不过三代，穷不过三代，都是这个理儿，越是富贵豪门，一旦孙儿一代不如一代，远比入不敷出势力衰弱来得可怕。”

水圣伯闪着智慧的眼光道：“所以爷爷根本不关心你父亲，他有娘家人支撑，做个守成之君，为风罗国带来几十年太平无虞，但是孙儿，爷爷担心的是你，你给爷爷透个底儿，你想要从军，还是从文啊？”

水安歌反问道：“爷爷您觉得孙儿适合什么呢？”

水圣伯恬淡一笑道：“风罗国这么大基业，爷爷生怕到了你的手里，就被你败光了，爷爷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社稷，孙儿你好歹也得寸土不让，保国守疆吧。”

水安歌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个嘛，没有问题，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孙儿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水圣伯老怀大慰，拍着水安歌的肩头，毫不相让道：“朕还是想让你表个态，你是想从军呢，还是从文呢？你要从军，日后朕给你统领百万铁军的兵符，克斯鲁家族为你守卫边疆，雪风铁军给你冲锋陷阵，你要从文呢，拜内阁李建明为师，赐你六部行走，常伴御书房，修习圣贤明君之道。”

水安歌豪迈道：“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都要！”

水圣伯哈哈大笑，眉眼在那一刻，彻底舒展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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