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王老六的救赎（3）

水安歌在园子里燃起了一堆篝火，为了保持警惕心，专门备了许多烈酒，又能醒神又能暖身体，是米家酒坊里高纯度的高粱酒。

十几个孩童吃饱穿暖后躺在内屋里幸福地睡去，月明星稀的夜里只要吃得饱穿得暖，就能睡一个美觉。

水安歌眺望远处青楼里火热的明灯，听着乐妓弹奏出袅袅的琴音，乐曲是赞美当朝海清河晏的盛世景象，水安歌不禁苦笑地摇摇头。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祖国真如宫廷的乐曲说的太平盛世，安居乐业，路不拾遗，温饱安康，然而这三个月的流离之苦，才让他明白那些乐曲都是自欺欺人罢了，只要朝堂上的滚滚诸公认为这个国家海清河晏，谁还会管底下的臣民是怎样的状况。

水安歌现在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安置好这个十几个孩童，至于改变朝堂诸公的看法也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做事情就得脚踏实地，是如何也急不来的。

汗血宝马朝废园门口嘶鸣了一声，水安歌挑起篝火，抬起头便看见王老六牵着他的跛脚马回来了。

王老六垂头丧气，脸上时而气愤时而无奈，看来事情进展得并不太顺利。

水安歌丢了一壶烈酒给王老六，他也不矫情，掀开塞子朝嘴里猛灌了一口，呛地不住咳嗽，转而又唉声叹气道：“酒是好酒，可是人却不如以前年轻喽，想当年老汉在军营里喝酒从来没有输过谁，就是与克斯鲁将军比拼也略胜一筹，结果被他打了三十军棍，嘿嘿，打完老汉，爬起拍拍屁股照样喝！”

“噢！原来是军爷，不知道您以前在哪位将军麾下高就？”水安歌眼前一亮。

说起军营的事情，王老六来了兴趣，大马金刀地坐在篝火旁的石墩上说道：“说出来吓死你，老汉当年可是上将军克斯鲁将军麾下一员大将，响当当的水字营嫡系雪风铁军屯长，手底下管着三百多号精兵，那时候老汉长枪一指，哪一个将军不让我三分，哪一个大姑娘小媳妇不喝彩叫好啊？”

“厉害，厉害。”水安歌莞尔一笑说道：“既然如此，老丈你又为何落到这般地步？据我所知，当今皇帝陛下颁布了抚恤令，退役的将士每月有银钱补助，每年有免费的衣被粮食，您这个岁数大可以安享晚年了。”

王老六哀叹一声，说道：“要说以前确实如此，官衙每月发放一两银子抚恤银，家里的茅草屋破了也有人免费修缮，每年过冬都有一床厚实的棉被，这待遇可比老汉当年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功名强。

家里还有几亩薄田，每月的银钱还能过一把荤腥，买一壶好酒，这样的日子谁不想过？可是狗日的响马盗贼就看不得我们日子过得好，抢的抢，烧的烧，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水安歌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是心底却翻江倒海，他有一股拔刀见血的冲动，他想立刻去点将台召集水字营铁军剿灭马贼，为那些像王老六这样家破人亡的平民百姓讨一个公道。

王老六泪花了眼睛，喝完酒壶里的酒，还嫌不尽兴，水安歌一指马背上叮叮当当的十几个酒壶，他就放下心来，继续毫无顾忌地畅饮。

他需要好好地发泄，就像水安歌试图带兵剿匪发泄自己的愤怒一样，他虽然拿不起钢刀，骑不起战马，但是他依旧怀念年轻时醉卧沙场的那段时光。

王老六忽然不说话了。

水安歌静静地喝酒。

气氛安静下来。

水安歌抬起头来扫了一眼王老六，看到他默默地流着泪，将头高高地扬起，不顾烈酒的冰冷与刺激，一口接一口地豪饮，跛脚马用干瘦的马嘴顶着王老六，生怕他会喝醉倒下去。

喝完一壶酒的王老六忽然又抬起头来看着水安歌。

他抹去嘴角的酒渍问道：“安小子，你可知雪风军如何来的？”

水安歌点了一下头，说道：“听家中长辈说过，三十年前雪云城城主独坐城楼十年之久，以百万妇孺抵挡东蒙五十万主力大军，城主哈努克将军身死道消，皇帝陛下为了祭奠这位儒将的在天之灵，建立了后来驰骋天下的雪风军，旌旗所指，无敌于天下”

王老六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回忆似地说道：“老汉以前是个府兵，东蒙蛮子入境那年，地方府兵拼完了家底，刺史大人不忍心我这根独苗断了，便把我安排进雪云城水字营，去几天屁股还没有坐热乎，东蒙五十万大军摧枯拉朽而来，到处烧杀掳掠，简直是人间地狱。

哈努克将军吃住都在城楼上，雪云城坚守十年的景象，老汉亲眼所见，哈努克将军十年间白了头发，五十万东蒙蛮子硬是冲不破他布下的重重防御，后来他们切断了粮道，城里断了粮，人吃完粮食，就吃老鼠，吃完老鼠再吃树皮草根，树皮草根吃完就人吃人，就这样雪云城百万人口，最后只剩下一成……”

“国士无双，当得这四个字！”水安歌字字铿锵地说道。

“嘿嘿，国士又如何？大头兵又如何？”王老六哭笑道：“你们这些贵族只要在背后缩着脖子，就有大把的银子可以使，许多婢女任由你们享用，而我们这些大头兵就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抢功名，这个世道真他娘的不公平。”

“是啊，不公平！”水安歌望着远处青楼的灯火说道。

“要不是我那小杏儿还活着，老汉早就下黄泉，跟我那死得不明不白的儿子儿媳妇团聚去了。水春阁的老鸨忒不是人了，老汉将银子拿了出来，她还嫌不够，三十两涨六十两，六十两涨一百两……可怜我那杏儿被卖出去的时候，只值一贯铜钱啊！”王老六醉醺醺地说道。

“明天。会好的。”水安歌望着已经躺下睡去的王老六，嘴里喃喃道。

篝火在园子里烧了一夜，水安歌加了许多枯柴和生柴。

王老六躺在篝火旁打着呼噜。

水安歌提起宝刀，跨上汗血宝马出了废园，跛脚马朝那匹名贵的母马瞅了一眼，跪躺在王老六身边睡去。

……

茂密的森林多是由生木头组成，因为木心还没有枯竭所以可以尚可以利用。

然而有些枯柴完全烂掉，就算是仁医妙术都无法挽救，水安歌现在在正要拔掉那些给森林带来污臭的枯柴。

西街的巷子里血流成河，无数枯柴被砍得支零破碎。

毫无声息，一切仿佛都隐藏在黑夜里。

肃清了毒瘤，森林才会焕发出新的生机。

……


　　(https://www.50331.cc/chapter/37928536/102920349.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50331.cc　文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wap.50331.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