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灵驹村
贾春秧看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因为太过震惊，她都忘了他刚刚直呼了自己的名字。
“在江州城。”叶长青笑着替她说完，又补充道，“我是一路到了江州城，盘桓了几日，本打算一路北上，但心中实在放不下，咱俩的事一日未定，我这心里便猫挠似的……”
他话未说完，那只狸花猫便懒洋洋地迈着步子走了过来，往两人中间的地上一躺，晃着尾巴看了这个陌生人。
贾春秧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俯身捞起狸花猫，又扬起脸看了叶长青：“都是你说猫挠，这不，真有猫要来挠你了。”
叶长青笑着想去摸摸狸花猫的小脑袋，却被它挥舞着爪子给挡了回去。
“哟，还挺护主呢。”他笑道。
贾春秧握住了狸花猫的小爪子，垂眸道：“所以你又回来了。”
“是。”叶长青肯定道，“昨个晚上我到的你们村，见过了你爹娘，也表明了心迹。偏你不在家，他们说你往千松村家婆家来了，留我住一宿。我就先打发成伯和阿胜先回鹿泉镇去，要他们去请我爹和媒人来，正式下聘。”
“这么快？”贾春秧还是难以置信，前不久她还因为嫁人的事和她娘吵得不可开交，如今就要定了？
叶长青垂眼看了面前的女子，她便像一只猫，看着温顺可人，实际上却极有主张，她不愿意的，獠牙和利爪都会刺向对方。
“当然要快。”他说，“万一来个比我更出色的男子，也知道你是个宝，先把你抢走了，那我要怎么办？”
“才不会。”贾春秧笑道，“除了你，再没人会这么觉得了。”
叶长青却不同意她这样说：“肯定有，只是你碰到的人少，若是去个稍微大点的地方，你就知道了。”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但她又怎么可能去得了大地方呢？日日夜夜能碰到的还是村子里的人罢了。
“春秧，这是谁啊？”恰逢贾春秧的家婆溜达回来了，她疑惑地望了眼前的这个后生，“怪道才老三媳妇跟我说，村口有个人打听咱们家，就是你了吧？”她问叶长青。
听她这样说，叶长青便知道这就是贾春秧的家婆了，忙恭敬行礼道：“阿婆，我姓叶，是鹿泉镇叶宝德的儿子。我这次来，是……”
“你是想娶我外孙女？”家婆抢先道。
叶长青一愣，他没料到这老太太竟一眼就看穿了他，还说得如此直白。
贾春秧亦觉得脸上烧得慌，她拽了家婆的衣袖：“家婆，您胡说什么呢？”
家婆却不以为意，道：“你还想糊弄我老太婆呢。”她捏了捏贾春秧的脸，又笑道，“你们两个年轻男女，若不是彼此有意，能这么一块站着说话？避嫌都还来不及呢。再说了，”她打量了叶长青，“我瞅着这小伙挺好，配得上我们家春秧。”
贾春秧到底经历得事少，羞得扭身就进院子里去了。
家婆却大方同叶长青道：“你还没吃早饭吧？”
叶长青笑着摇头：“一早就往这边赶，顾不上吃饭。”
家婆便将他让进来：“那正好，春秧做了饭，咱们一起吃。”
贾春秧闻言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不知道有人要来，没做多余的饭。”
家婆白了她一眼：“今个我多打了米，怎么不够三个人吃？要真不够，你不能再煎个鸡蛋下碗面来？”
气得贾春秧瞪了叶长青一眼：“你一来，家婆就只向着你了。”
叶长青正同热情的大黄狗打招呼，闻言抬起头笑道：“家婆也是因为你才看重我的呀，所以到底还是你。”
喜得家婆连声道：“哎哟，这外孙女婿找得好，真好。”
贾春秧实在看不下去他们这般，翻着白眼进厨房忙活去了。
贾春秧与鹿泉镇富商长子叶长青定亲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灵驹村。就连嫁去外村的贾春香都听说了，挺着个孕肚特意跑回了娘家一趟。
她到了贾春秧家，本以为她该老老实实在家备嫁，哪成想却不见她人，一问贾春阳方知她又进山去采草药了。
好不容易等得她回来，贾春香迎上去佯装嗔道：“你如今也是个新娘子了，还成日往外头去抛头露面的，也不怕人笑话。”
贾春秧放下草药篓子，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这么多年了，我还怕被笑话么？再说了，咱们又不是那闺阁里的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出去干活，哪里来的吃的呢？”
贾春香嗔怪着去打了她：“你那未来夫家可不是我们这些村里人能比的，房子都是几进几出，你嫁了过去，不也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了么？你现在不学着收敛点，以后婆婆跟前可怎么好？”
贾春秧去井边就着水洗了把山里摘回来的野果，塞了一颗进贾春香嘴里，笑道：“原来你这个过来人是跟我传授经验来了。”
贾春香咬了口野果，只觉得是记忆里的酸甜，恰合她如今的脾胃，又见贾春秧的娘从田间回来，便去告状：“伯娘你听听，春秧的这张嘴呀，只怕以后她婆婆都说不过她。”
自从上回为了李氏子的事和贾春秧吵过一架后，及至叶长青上门提亲，贾春秧回家，钱兰芝与女儿默契地都当前头的事没发生过。
“她就是这么个怪脾气，总有人能收拾得了她。”钱兰芝笑道，又叫贾春秧陪着贾春香坐，自己去厨房给她们炒豆子吃。
贾春香笑着答应了，又伸手捣了捣贾春秧：“哎，你有没有发现，你娘现在对你特别客气了。”
还不是觉得自己给她长脸了，在村里也能抬头挺胸了。贾春秧笑笑，拉着贾春香进屋里去。
毕竟是待嫁的女人，贾春秧屋里还是多了不少东西，有崭新的料子，新做的被褥，还有前几天叶家送来的聘礼，零零总总占了大半个屋子去，贾春芽都没地儿睡觉了，这几日都跟着她姐姐睡一个被窝。
“我听说你的亲事不是定在了明年吗？怎么现在才八月份，你娘就把新被都准备好了？”贾春香拍了拍那几床新被褥，还带着棉花的香气。
贾春秧给她倒了水来，笑道：“她说这棉花都是早就备下的，怕过阵子弹棉花的事多，干脆先去做了，省得挤在一起。”
贾春香听了感慨道：“所以说你娘还是心疼你的，还给你备了这些。”
贾春秧不置可否，她伸手摸了摸贾春香的肚子，笑问：“你这肚子怎么比常人五个月的要大上一些？”
贾春香嗐了一声：“谁说不是呢？可去看大夫，还有产婆，都说无妨。”
“莫不是双生子吧？”贾春秧猜测。
贾春香摇头：“我家那位也是这么问的，可大夫说不是。”她轻抚了自己的肚子，眉眼间俱是温柔，“管他是一个还是两个呢，我的孩子，我都喜欢。”
“知不知道是男孩女孩？”贾春秧又问。
贾春香还是摇头：“这哪说得准啊，还得生了才知道。不过，”她凑近贾春秧，压低了声音，“我婆婆请了村里的几个姑婆来瞧，都说是男孩。我娘和姑姑也是这么说的。”
贾春秧就笑了：“不是大夫都看不出来的事，她们怎么就知道了？”
贾春香不服：“大夫是个男人，又没生过孩子，怎么比得上生养过的女人？”
贾春秧眨了眨眼：“所以你也盼着是个儿子？”
“那自然了。”贾春香理所当然道，“有了儿子就是个后啊，我也算对他们老刘家有个交代了。”
贾春秧却皱眉：“我倒更喜欢女孩。”
吓得贾春香赶紧去握了她的嘴：“胡说什么呢？女孩得遭多少罪啊，长大了还是人家的人，不好不好。”
贾春秧拿下她的手：“你我也是女人，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贾春香道：“自古以来不就是这样吗？女人嫁到夫家，都是从夫姓，什么张王氏，李王氏，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
这些话贾春秧怎么听都觉得不舒服，但她又深知不好与贾春香辩论，只能说：“行了行了，你还怀着孩子呢，说什么生啊死的，多不吉利。呸呸呸！”
贾春香笑道：“还不是你先起的头。”
贾春秧起身给她作揖：“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您呐，就多喝热水吧。这里头还有野蜂蜜呢，可香甜了。”她将碗递给贾春香。
贾春香捧着这碗野蜂蜜水，才喝了一口，又想起一事来：“对了，我给你带了些我自己做的针线来，可又给忘在我娘家了，等下回去再给你拿过来，也算是我给你道喜了。”
贾春秧笑道：“多谢你这份心。”
贾春香笑着自嘲：“也不知怎的，自打怀了这孩子，就越发地记不住事了。”
“都是暂时的，等生下来就好了。”贾春秧安慰道。
“春秧在家吗？”
她两人正说着话呢，就听门外有人喊。
“是春玉。”贾春香道。
她们才站起来，就见贾春玉一手拖个孩子，一手还抱着一个，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给你道喜啦。”贾春玉望着贾春秧笑道，又去训斥她大儿子，“快给你春秧姨姨说句喜庆话啊，娘在家都怎么教你的？”
偏生那孩子死不开口，一个劲只管躲在他娘背后。
眼看贾春玉又要去骂，贾春秧赶紧道：“算了算了，孩子还小嘛，怕生。”她转身从攒盒里抓了把叶长青送来的糖瓜子，塞进那孩子脏兮兮的衣兜里，笑道，“乖，拿着吃吧。”
那孩子见了零嘴便乐不可支，撒腿就往外跑去，大概是去寻他的玩伴了。
贾春玉见了也只撇撇嘴：“这孩子，就知道玩。”
贾春香也是那句话：“孩子还小嘛。”
然而这次贾春玉却不怎么搭理她了，一颗心只放在了贾春秧身上，她抱着孩子坐下来，看了一回贾春秧的聘礼和嫁妆，连连咂舌：“到底还是春秧你命好，寻了这么个金龟婿，这下可发达了。”
贾春香嫌她这话说得直白露骨，不免皱了皱眉头。
贾春秧淡淡笑道：“什么金龟婿？他叶家再有钱，其实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贾春玉挑起一边眉毛，“你嫁了过去，住的就是他们家的好宅子，穿绫罗绸缎，吃大鱼大肉，连着你娘家，他们自然也会帮衬一把的。”她扫视这屋里一圈，“你看，现在有什么好东西，不都往你家里送了。”
这话贾春秧也不喜听，但又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只叫她吃零嘴。
贾春玉抓了把蜜饯条儿在手里，吃得津津有味。她看了看贾春香，又瞧了瞧贾春秧，突然神秘兮兮道：“春秧，你是不是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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