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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忘不了同桌的你


  【忘不了:老师手中的教鞭和愁人的考题。】

  安冉!这是陈哲心里叨念千百遍的名字,这是他心中永远的思念。

  1996年9月,陈哲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班上从山里转来了个女生叫安冉。

  安冉长得很清秀,就像一幅丹青的速画,明亮的眼睛,清澈而又深邃,就像初生的婴儿,干干净净地没有一丝的杂念。

  昕白的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像一朵待放的花蕾。高挑的束发一走起路来,左右摇摆,很讨人喜欢,特别是她一笑,很好看。

  但陈哲却感觉她的笑很烦人,因为自从安冉来后,老师就开始看陈哲不顺眼了,她总拿安冉说事:

  “陈哲!看看安冉,卷子规整,又细致,哪像你,马马虎虎的,丢三落四的!”

  每次张老师训陈哲的时候,陈哲都要侧脸看一眼安冉,她每次都是谈谈的一笑。陈哲总感觉她的笑不真诚,有几分像是嘲笑......

  还有坐在前排的袁晓琴,每次陈哲挨训时,她都会回过头笑嘻嘻地看着陈哲,那种幸灾乐祸的样子,陈哲很生气。

  袁晓琴高高的个子,白净净的脸庞,梳着两条又粗又黑的辫子。陈哲有时就把她的长辫子偷偷缠绕在椅子背两圈,她一站起来就痛得“妈呀!”一声。

  每次袁晓琴都会揉着脑袋,用书狠狠地抽打陈哲几下。陈哲并不生气,也不烦她,他烦的人是安冉。

  终于有了报复安冉的机会了:

  一天周五,吃完午饭陈哲就上学了,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黑板还没有擦,中午放学时是数学课,上面有张老师讲的例题,右下角是安冉做的练习题。陈哲一看就来气,他拿起黑板擦就把安冉做的题擦去了,还不解气,又在她的桌腿上踹了一脚。

  “咣当”一声,安冉的文具盒就掉地上了。陈哲拾起来一看,一点没坏,他刚想放回桌堂,却感觉有些便宜她了。脑海里就萌发了一个坏坏的主意,他想捉个大虫子放里边。

  学校操场的西南角,就是一片草丛,他嗖嗖地跑过去,在草丛里一拔拉,就找到了一个带夹的大绿虫子。他把虫子放进安冉的文具盒里,就偷偷地留出了教室。

  下午第一节课是美术课,陈哲就在画本上画了个大大的虫子,正想要涂色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了安冉文具盒里的大绿虫子,就悄悄地把那张画用橡皮擦掉了。

  “妈呀!”随着一声尖叫,扑腾一声,安冉的同桌李刚坐在了地上。安冉脸色惨白地跑离了座位。(由于长条凳子,安冉突然站起来,李刚就失去了平衡,把凳子坐张撅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怎么了?”美术老师疑惑地问。

  “我的文具盒里有条……大虫子!”安冉边哭边说。

  “谁干的!给我站起来!”美术老师怒冲冲地大吼着。

  大伙谁也不吱声,都低着头,陈哲偷偷看了一眼张德军,他是班里最淘气的,最好搞恶作剧的。陈哲这么一看,他身后的同学就都刷地一起看张德军。张德军嗖地站了起来说:

  “都看我干嘛?不是我干的!我今天来晚了,都迟到了!”

  整整一下午,安冉也没出教室,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哭,放学的时候,陈哲看见她的眼睛哭肿了,像扣了两个核桃!

  后来,班里串坐时,陈哲和安冉却阴差阳错地成了同桌。当时学校为了防止两个男生在一起淘气,两个女生坐在一起唠嗑,就要求必须一男一女坐一张桌。

  那时候,他们的书桌上都有一条竖线,像国界线一样,谁也不准许越线,可陈哲和安冉却没有界线,因为她从不越线。还有陈哲的“大度”,自从那次往安冉文具盒里放虫子后,他就觉得对她有些亏欠……

  陈哲的家境不好,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所以,他很节俭,铅笔用的很短很短了,他也舍不得扔,就劈开笔头,把笔铅抽出来,插到秸秆里,接着用,但写着写着笔尖就松了,写出的字就变得歪歪扭扭,所以就特废橡皮擦。

  有一天,陈哲突然发现文具盒里多了一块橡皮擦还有两支铅笔。安冉冲他点了点头,笑了笑,但这次陈哲却感觉她的笑也并不是很讨厌的......

  镇里有两所中学,一中和二中,一中在镇政府所在地,二中在西边很远的一个村庄里,但去哪个学校是按成绩分的。

  他们学校就陈哲和安冉考上了一中,安冉全校考第一,陈哲考第二。

  上高中的第一天,陈哲和安冉一起上学,在路上陈哲说:“对不起安冉,那次你文具盒里的虫子是我放的!”

  安冉说:“我知道!”陈哲愕然地看着她。

  安冉笑了笑说:“因为,我发现黑板上我做的数学题被人擦了,而且月考时我比你考得好!我看见你总用眼睛瞪我!”

  陈哲的脸刷地红了!

  陈哲和安冉到中学后,他俩还是同桌,因为陈哲和老师说:“安冉是我姨妈家的表妹!”

  安冉家条件很好,她爸是朗乡林业局一个储木场的场长。上一中的第三天他爸爸就来了,给她买了一辆自行车。当时自行车很少的,陈哲姐姐陈夕为了上班,用了二个月的工资,才买一台旧的飞鸽自行车。

  高中时,家离学校远的学生都是带饭,男值日生轮流收饭盒,并用水桶抬着送到学校食堂,用一个很大很大的蒸笼蒸着热饭。中午放午学时,值日生再把饭盒抬回来,他们就在自己的座位上吃午饭。

  陈哲的午饭和安冉的午饭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她是小米饭或馒头,天天有菜,不是干豆腐,就是大豆腐,就是没有菜也是鸡蛋酱。

  而陈哲很多时候带的饭是大碴子加点酱缸咸菜。就连姐姐陈夕在砖厂干活也带这饭。偶尔,姐姐会把妈妈给她做的鸡蛋酱偷偷拨给陈哲一半。

  安冉有时在别人不注意时,也把她的菜拨给陈哲点。陈哲吃着她拨给他的菜,不仅仅是香香的,还有点美美的。

  星期五最后一节自习课,安冉突然小声地问陈哲:“陈哲,我用使过的饭勺给你拨菜,你不会嫌弃吧?”

  陈哲红着脸说:“不嫌弃!那菜会更香的!”

  安冉用胳膊肘撞了陈哲一下说:“你怎么学坏了!”

  就从那天开始,陈哲和安冉开始合骑一辆车了。但每次都是安冉先把自行车骑出校门,在略微远一点的地方等陈哲,然后陈哲骑车带安冉,等快到村口,他们再分开,各走各的,他们怕别人那说三道四的闲话。

  一个很热很热的午后,安冉买了块冰激凌,吃了一口,忽然看见陈哲正嘴唇干巴巴地看着她,安冉看看四下没人,就递给了陈哲......

  有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俩个人只好躲到公路边上的树下避雨。风夹着雨像疯了似地抽打着他们的衣服,很快就淋湿了,陈哲轻轻地扯了一下安冉的一角,陈哲想让安冉靠近自己一些,那样会暖和一点,但安冉却害羞地躲开了。

  停雨后,他们骑上自行车,感觉很冷很冷,安冉坐在自行车后面瑟瑟发抖,安冉不再矜持了,她紧紧地搂着陈哲的腰。他俩感觉到了彼此的体温,那是一种风雨同舟的感觉。

  读完高二的上学期,安冉却要回朗乡了,因为当时考生都必须回本地参加高考。

  陈哲的心很郁闷,陈哲真的舍不得安冉,这一年多他们一直是同桌,一直在一起吃午饭,共骑一辆自行车回家。陈哲说不清那种感觉,更说不清那种割舍不下的情感。

  陈哲感冒了,发烧了,头很疼很疼,妈妈给他三元钱,让他买药。可他没舍得买药,而是给安冉买了一本精致的笔记本。陈哲为她写了一首诗《同桌的你……》。

  忘不了

  同桌的你

  忘不了

  煮青梅骑竹马的记忆

  忘不了

  黑板上擦去的习题

  忘不了

  盛夏的灯火、我的淘气和你的委屈

  忘不了

  你的温柔和那晶莹的泪滴

  忘不了

  书桌上的界线和吱吱嘎嘎的桌椅

  忘不了

  老师手中的教鞭和愁人的考题

  忘不了

  你送我的铅笔和橡皮

  忘不了

  课间的喧哗和放学时那杂乱的步履

  忘不了

  平平仄仄走过的雪地

  忘不了

  飞扬的雪花一片片轻轻地滑过你的发际

  忘不了

  同骑一辆单车的情意

  忘不了

  那饭盒里的菜香还有你秀发的气息

  忘不了

  这个让人揪心的冬季

  告诉我

  谁能有那样的魔力

  挽住时间的手臂

  把你留下不再离去

  ……

  姐姐拿出自己二个月的工资八十五元钱,把安冉的自行车买下了,姐心疼弟弟陈哲天天匆匆小跑地去上学。

  安冉走的那天,陈哲骑着那辆自行车一直把安冉送到火车站。

  那天早晨,天空飘着漫天的大雪,白茫茫,大地变成了一张洁白的宣纸,没有褶皱,没有边际。每棵树上都挂着雪片,如花,却没有花香,只有冷。

  安冉的脸有些惨白,身子有些微微颤抖。陈哲用他的手握住安冉的手,不时地用嘴哈着气,给安冉捂着手。这是他们第一次肢体上的接触,安冉的脸上慢慢泛起了红晕。

  火车吞云吐雾地从远方驶来,陈哲想:“妈的,今天火车怎么这么准时,怎么不晚点!”

  上车时,陈哲把那本日记本送给了安冉,红着脸没有说话,安冉把她的饭盒送给了陈哲,她说:“这个饭盒保温!”

  上车的时候,安冉没有回头,但陈哲好像看见一个细微的动作,她在用手擦眼泪。

  望着火车载着安冉缓缓地远去,陈哲的心也被她带走了。他拿出安冉留给他的饭盒,感觉里面好像有东西。他赶紧打开,他看到了那八十五元钱,陈哲的泪水就刷地流了下来……

  那一刻,年少时的友谊是那么纯净,那么质朴,那么刻苦铭心,若影随形地挥之不去......

  高二学期的末考试结束了,终于放暑假了,没有安冉陪伴的半学期,就像半个世纪……

  走出校门的那一瞬,陈哲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撒着欢——因为他可以去朗乡老姨家,去看看安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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