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希望这只是一个故事

麦小玘听到何俊明在她耳边唤，但她浑身都痛，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尤其是下半身，被拖着走的时候只觉麻木，现在却是火辣辣的痛，如被雷捶电击，痛得钻心刺骨。她的意识渐渐游离，觉得自己快要痛死过去了，周遭更是刺眼得如此厉害，只想闭眼睡一会。

        很快，警车和救护车都来了，麦小玘被抬上救护车，钟韵呜咽地看着，她的手脚也有不同程度的瘀伤和擦破，但医生护士在处理麦小玘的伤口，无暇顾及她，让她自己走上救护车。

        钟韵勉力站起身，她的伤势不严重，但双腿仍是控制不住地在打颤，步子走得慢。没走两步，何俊明忽然跑过来，一把将她横抱而起，稳稳地把她送到救护车里后，又迅速下车。

        钟韵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慌措与泪意，刚才落于何俊明怀中的触感久久未散，看着他的背景，那股莫名安心的感觉让她喉间一度发酸。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幸好，现在没事了。

        何俊明与李智说了几句话。警察在，陈子涛的堂哥比他们年长，也是饮料店的店长，正与警方说明事件发生的经过，何俊明跟李智说自己随车去医院，让李智留在这边，并保持联系。

        交代好后，何俊明飞快地跳上救护车。

        车子发动，警示声响亮尖锐，何俊明想了想，给徐静安打了个电话。

        麦小玘的东西刚散落在地上，也不知道她手机哪里去了，找不到她的父母，只能联系徐静安。

        何俊明在电话里简单地说明了情况，让徐静安转告。

        刚挂电话，又听到钟韵呜呜地哭了，她看着麦小玘的伤口，眼泪大颗大颗地流，哭得不能自已，身子更是抽搐得厉害。

        何俊明看过去，只见医生剪开了麦小玘那早已破烂不堪的裤管，露出两条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腿，心霎时下沉得发颤发慌。

        而麦小玘一身血迹，早已痛晕了过去。

        何俊明顿起一阵后怕，背上冷汗密布，长臂一伸，把身旁的钟韵圈护在怀里，不让她看，柔声安慰着，“不要哭了。”

        很快到了医院，麦小玘被推进急救室，钟韵随护士去处理伤口，何俊明陪着她也跟去了，没过多久，钟韵的父母来了。

        他们是从饮料店那儿赶过来的，看到那触目惊心的现场时，吓得满心惧恐，如今见到眼前安然无恙的女儿，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又细想案事惊险，险些彼此永远分离，一时百味杂陈，都哭了起来。

        钟父尚且能控制住情绪，钟母却是哭得止不住，钟韵吸着鼻子流着泪，强撑着精神劝慰二老，并说了麦小玘救下自己的事。

        又说道，麦小玘的父母还未到，她人在急救中，安危未知。

        钟父闻言，马上去打点办手续，而钟母陪着女儿，对何俊明一番感激。

        很快夜至，中途警察来了，钟韵做了笔录，而徐烨天与唐宁香仍迟迟未到，何俊明又打了一次电话给徐静安，才知道他们被堵在了高速公路上，一时半刻回不到a市。

        何俊明等得焦急，钟韵父母眼见天色越发暗黑，便让何俊明先回家，免得父母担忧。

        何俊明不太愿意，钟韵又劝，“你先回去吧，现在这么晚了，你爸妈肯定要担心，我跟我爸妈在这里守着，有什么事我马上联系你。”

        “好吧，可真如果有什么事，你先联系徐静安。”何俊明纠结再三，叮嘱道。

        钟韵虽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何俊明离开后不久，麦小玘的急救结束，被转送到了普通病房。

        她依旧昏迷不醒，双腿缠满了纱布，头部，下巴，十指也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就如沉睡的木乃伊一般，而她那沾满血迹的衣服被装进一个透明袋子里，护士拿出来的时候，钟韵又忍不住哭了，边哭边跟在医生身后，认认真真地听医生的诊断与医嘱。

        晚上十点半，唐宁香，徐烨天与徐静安终于赶回来了。

        唐宁香哭了一路，当听到麦小玘被送到急救室时，更是眼前一黑没差点晕过去，堵在高速公路的数小时里，除了不断祈祷，她什么都做不到。

        疾跑到麦小玘的病房，连徐烨天也跟不上她的脚步，一打开病房门，见到床上躺着的麦小玘，哇一声就哭了，刚要迈腿走过去，不料气血急冲脑门，人直直倒在地上，哐当的一声大响，把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麦小玘清醒过来时，是第二天的下午。

        麻药已过，她痛得皱眉，可一皱眉又痛了，忍不住吸抽了一口气。

        唐宁香没有上班，留在医院里照顾她，下午五点多的时候，钟母也来了，熬了汤水还带了不少保健品，对麦小玘千感万谢。麦小玘问她钟韵的情况，钟母说钟韵休息了半天，下午就回学校去了。

        钟母离开后，唐宁香坐在麦小玘的床边，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是麦小玘读不懂的苍凉与忧伤。

        “如果当时车上有两个歹徒拉你们，那你跟你的同学，可能就要永远离开我们了。”

        这是事实，唐宁香满腔苦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喉咙窒痛得厉害，连声音都是沙哑的。

        麦小玘听着，心里泛起阵阵难受，她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几乎是靠本能作出反应，现在一想，的确是如此，不禁涌上一股无名的恐惧。

        “人贩子的阴狠歹毒，真的无从去说。”

        唐宁香眼圈肿红，一脸憔悴无神，她双手紧紧地揪住麦小玘的被角，像在寻求着支撑点，“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如果真的被抓住，不会像那些小孩子一样砍掉手脚去当乞丐，你们只会被人贩子卖去落后的大山小村，去当那些山里老汉的‘媳妇’……”

        “如果你们抗争逃跑，就会被毒打，被锁铁链，说不定会剃光你们的头发，拔光你们的牙齿，甚至会剁掉你们的手脚，让你们一辈子都困在那个愚昧无知，恶烂落后的穷乡僻壤里，让你们永远都回不到我们的身边”

        唐宁香说着说着，哭出了声，她低着头，胸膛剧烈起伏，“你的外婆跟我，这一辈子都在跟穷乡僻壤作斗争。你外婆本来是能好好念书的，可年轻的时候，她的父母重男轻女，连续生了七个女儿，穷得都吃不上饭了，还是要继续生！为了能弄到钱生出儿子，甚至把排在第四的她卖给了山里老汉……她不愿意，结果腿被打断了，还差点活不过来，那时她才十三岁”

        麦小玘心如被锤击，眼圈瞬间红了。

        这些，她从不知道。

        “当年把你丢下，我知道你肯定会怨我，会怪我……我其实也很心痛，很舍不得。”唐宁香看着女儿，心中酸楚尽诉，“但是没有办法，如果我不抗争，不狠下心走出去，我这一辈子，甚至你一辈子……都要毁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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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放学时，何俊明知道钟韵回学校了，便到高三二班去。

        他昨天就发现钟韵的脚瘀肿得厉害，走路一拐一拐的，想着她应该还没恢复，便打算来扶她去饭堂，没想到徐静安也在，忙问，“麦小玘先怎么样了，人醒了吗？”

        徐静安坐在位置上抄笔记，头也没抬，“不知道。”

        “你不知道不会去问啊？”何俊明服了这位‘亲戚’，“她的手机摔坏了，我们都联系不到她，你主动问一句能怎么着？”

        徐静安没好气，抬起头来反呛他，“问了你又不会治。”

        何俊明被哽着，一道气停在喉间，没差点把自己气死。

        “行了，你们快去吃饭吧，我心里有数，她要是熬不过，我会说的。”徐静安无视了咬牙切齿的何俊明，看着钟韵问，“你今天晚上回家吗？”

        钟韵摇头，“不回。”

        “那你睡我床吧。”徐静安说道，“你睡上铺不方便，反正我等下就回家，今晚不在宿舍睡。”

        钟韵感激，“好，谢谢。”

        徐静安继续抄笔记。

        何俊明扶着钟韵便要走，徐静安却是睨了他们一眼，嗤笑，“照你们这个速度，今晚都不用吃饭了。何俊明同学，你人高马大，该不会连一个女生都背不起来吧？”

        这就有辱自尊有辱人格有辱他何家门楣了！何俊明哪还能忍，被激得一把背起钟韵拔腿就走，仿佛跟徐静安多呆一秒都要呼吸不畅。

        钟韵伏靠在他坚宽的背上，熟悉的气息扑鼻，顿时通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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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徐静安和徐烨天来探病，唐宁香趴在麦小玘的床边睡过去了，她下午哭得厉害，此时双眼都是浮肿的。

        徐烨天见她这个样子，放轻了脚步，把她抱到一边的陪病小床上。

        麦小玘则是眼巴巴地看着徐静安，惊喜她会一同前来。

        今日听了唐宁香的话，她内心郁窒难受，胸口像被架上了一团锈迹斑斑的沉重枷锁，闭塞难解，但此刻看到徐静安时，顿觉心里的阴霾与沉甸都散去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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