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罗枭
“方队，这是今天的各案件进展报告。”005走到方域案边，手里拿着一块薄薄的显示屏。
距离上次那个离经叛道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好几天。005和方域之间仿佛形成了什么共识，不约而同地谁都没有再次提起，他们之间依然是共事的搭档，聊的只有工作。
其实方域并不太在意这些事，他在军舰上就是个常惹麻烦的家伙，一身劲没处使似的，是禁闭室的常客。但耐不住他成绩优异，各项测试总是能拿到令人信服的结果，在追求力量的这个新时代，没人敢对他有什么意见。他也不在乎别人的意见。
005如此反应，倒让方域觉得他的程序人格太过于严肃。只是那最后逼出来的一些亦正亦邪的东西，倒是有点意思。方域觉得005比他看上去危险得多。
“这些东西你直接推送到我桌上不是更方便？我又没去哪儿，好端端坐在桌前呢。”方域随口一说，开始检阅起报告。
005没回复他可有可无的意见，继续说：“关于那个做梦的案子，第五环带那边申请了联合调查，第二环带是其中之一，到时候需要线上或者当面开个会。”
“知道了。”方域看了会报告，说：“还是直接去找sean吧，就今天。我觉得他肯定是有了什么猜想，但是在实施过程上遇到了什么麻烦，才会申请联合调查的。”
“好。”005看到方域很快就看完了报告，心里估计这人又不仔细看，真是一点都不敬业。他接过显示屏后便说：“那新人类培育中心失踪的案子呢？警局的人手不够，光是处理一堆案件就忙得焦头烂额了，更别说还要去维护城市治安，根本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线索。你那儿有得到什么进展吗？”
方域这时转头看了005一眼，眼神有些玩味。“巴普洛娃暂时还没联系我，不过我估计快了，她的眼很尖，动作也很麻利。”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笑说：“你总没有举报我吧？”
005不为所动，正直又正经地说：“没有。”
方域一下子觉得没了意思，站起来拎起外套就要走。005不出意料地跟上他的步伐，两人朝停车场走去。
“怎么又不开警车？”005发现方域按的电梯楼层不是公车区域，心下顿时有点不好的预感。
“老子好不容易搞来的改装车，不能多开开吗？”出了电梯，方域很快走到了那辆凯迪拉克旁边，之前车身在小莫斯科被划的道子还清晰可见。“为了这辆车我还挨了一顿打，作为警员，被小混混围殴，也太憋屈了！”
005看方域说这话似乎还颇为真诚，虽然他当时系统被攻击了，意识一时瘫痪，整个过程不省人事，但他总觉得方域不是受委屈的那个。“说不定你就该被打，不然哪来的这好车呢。”他说。
“啊？”方域坐进有些窄小的驾驶座，不过座椅还是相当舒服的。他嗤笑一声，“你这逻辑好像很通透啊。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005系好安全带，耸了耸肩。
车子很快开出警局的地下停车场，没开出多远方域就接到了巴普洛娃的通话。他的终端无线联通了车内的智能系统，巴普洛娃充满活力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内震荡。
“嘿，猛男！”
005鄙夷地看了旁边的司机一眼，结果发现司机也因为这个过分热切和自然的挑逗而感到一丝尴尬。
“嗯？”巴普洛娃没听到方域的回应，很快反应过来情况，“哦，我懂了。是小饼干在旁边。”
“我们在车里，”方域说，“不开玩笑了，直接说正事吧。你有线索了？”
“虽然你亲爱的巴普洛娃女士繁务缠身，但是依然能够以超高效率完成委托！谁让我军舰倒数第三却仍然是小莫斯科最牛逼的\''火烈鸟\''呢？不敢说找到很多线索，但好歹事情有眉目了。”
“你找到了谁？”005问。
“目前只有沃尔里希，那个十岁的原生地球人。”巴普洛娃说，“方猜得确实没错，他就在第四环带。其他人就不确定了。”
“暂时就只有这个线索？”方域似乎不太满意，或者说，他觉得事情与他设想得不太一样。
“是的，你们尽快来第四环带一趟，我会把细节告诉你们，保证你们能在任何不幸发生之前找到那孩子。”
“好，知道了，我们尽快。”
“拜啦，小饼干！”巴普洛娃愉快的告别被方域无情地切断了。
“你现在要去第四环带吗？”
方域思考片刻，说：“不，还是先去第五环带吧。”
他打了转向，车子很快从公路转进了去往第五环带的快速通行隧道。快速通行隧道就像一根巨大的漆黑的封闭金属管道，利维坦巨兽内部的肋骨。从这里可以直接从第二环带快速到达第五环带，得益于在这个行星上发现的新型金属。每个相对较远的城市都设立了如此的隧道，外部看来就如星球戒指外部织就的一张巨网。
黑色仿佛吞没了声音和光线，一切归于静默，车里只有方域的呼吸声。
车子在快速通道中加速飞驰，方域和005被加速度重重压在椅背上，方域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很快，隧道内部开始可以看到一些红色和黄色的灯光，不刺眼，淡淡的，如同电子光斑。这些灯光的设立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作用，只是为了缓解人们在隧道内可能产生的不适。
方域眨了眨眼，两边灯光在他的余光之中如光流飞逝。他的听觉神经正在和隧道内的频率一起共振。这种来自速度的刺激渐渐变成了向大脑迸进的血液，被温暖裹挟着，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方队。”他听到005在寂静的环境里喊了他的名字。他一下子清醒了，吸了吸鼻子。
“干什么。”
“你以前在军舰训练过？”
方域愣了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突然想到，军舰上的学员似乎会有这种训练，在加速隧道里的。”
“哦，对，”方域闷闷地说，005的话把他带回了以前的记忆，“平衡训练，适应训练，精神力训练，和抗压能力的训练，还有很多，因为加速隧道几乎是一个和外界隔绝的人造环境，对身体和精神来说都是陌生的，里面可以折磨人的地方多了去了，就像禁闭室一样。不过民用交通么，和军舰上训练用的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哦。听起来你不太喜欢。”
“谁会喜欢呢？”方域淡淡地说，“真正变强的方法从来都不轻松也不可爱。”
“也许也有人喜欢呢。”005试图反驳。
方域若无其事地耸耸肩，005发现他在进入隧道后就异常的沉默，都不和他争论了，或许是在军舰训练的日子给他留下了很多潜意识里的习惯。
他的眼神在微弱的灯光下显着锋芒，有些让人不战而栗，但他一直沉默着，沉默着，坚定得几乎从容。
淡淡的灯光仿若夜色中闪现的鬼魅，光线划分开黑色的空间，碎片似的裹在他们身边。
好在快速通行隧道很快把他们抛出了黑暗，一阵微弱的耳鸣后，第五环带边境的景象一股脑地被扔在他们眼前。
第五环带和其他城市有些微妙的不同，可能与在这里生活着很多地球移民有关。可以说，在这个殖民星球的指环上，第五环带，这个单名“琴”的城市，是与地球上的景象最为相似的区域。
第五环带的边境也有着极其特殊的地貌。凯迪拉克沿着双行通道在公路上爬行，慢慢从纵横的地下城升到高耸的环上城内。拥挤的城市如同闪亮的水晶方尖碑，矗立在一座满含地球底蕴的冰冻之海中。
“帕兰提尔公司的楼居然有那么高。”005在车里几乎要仰头，才能看到那个大名鼎鼎的公司大楼楼顶。
“是啊，扩张么，要想让所有人都明白，总是要从最表面表现出来才行。”方域依然是那副嗤之以鼻的尖酸语气。
005不予置评，目光跟随着路边忽而弹跳出的全息广告，正巧也是帕兰提尔公司的产品——最近正在年轻人群体中大热的梦境插件。
他眯了眯眼，短暂的广告播放完便很快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嗯？”第五环带警局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发男人，带着成熟和凌厉的气质。他刚打算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就远远地看到路上一辆黑影疾风般驶过，利落地歇在了警局门口的临时停车点。
“喂，”他啧了一声，走过去严肃地喝道，“那是给浮空车停的地方，你个破跑车占这儿什么意思啊？”
他皱眉看车上的人开门。“这车也装了浮空系统，好歹也算浮空车吧，警官？”
“那你飞一个给我看看……”男人刚骂了一句，看到来人便“嗬”地笑了声，脸上转而露出惊讶的神色。“原来是方大枪，你怎么来了？”
“放你屁的方大枪，”方域开玩笑地骂了句，“这名字他妈的土到上个世纪了，也不知道谁给起的，以后不准叫了！”
005关上车门，正色道：“sean警官，哦，或者我该叫你罗副？我是和方队一起负责第二环带联合调查的警用仿生人，你可以直接叫我的编号005。来自第五环带的联合调查申请下来之后，方队就说要直接见面开会。”
“哦，叫我sean或者罗枭都可以，”罗枭正经了一点，转头看向方域，“联合调查的申请出来不过两三个小时，你就赶来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啊，嗯？”
“滚！”方域随意地锤了一下罗枭的肩膀，不客气地往警局走，“行了，就当是我好久没见你太想你了好吧？走走走，进去开会去。”
“啊，你这么说巴甫洛娃要打我了，”罗枭笑了笑，“这么急，待会有事？”
“公事！公事！”方域拍拍胸脯，“你都不知道我最近有多么爱我的工作，警局人手不够，我天天忙得焦头烂额。又是帮培育中心找孩子，又是来给你擦屁股，还得带着这个好搭档到处跑，你说我累不累？”
“你说擦谁的屁股呢？”罗枭转头看了005一眼，“那按你这么说，尽干保姆的活了。”
“不是吗？”方域随口抱怨了一句，“军舰上培养的大炮，难道就是给基地的人解决李大妈偷了隔壁张叔一块饼的这种邻里问题的吗？”
“当时学院里不少比我们差的人都进了联邦军方的体系里，”罗枭眼神暗了暗，似乎不太喜欢谈论这个话题，“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嗨，你和我就是太幸运了，被指定来当这破玩意儿。还能说什么呢？”
方域冷哼一声：“我还不稀罕去他们的狗屁体系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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