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礼物

连奕是商人，善于计算投入产出比的商人。

        他想过这个关乎生死的难题最稳妥的解法，即是将时间精准切割分配，去和他过往没有交集的圈子同时结交多个新欢。

        优质的伴侣和美好的爱情实际上是这个社会上的稀缺资源，若真的有一个帅气多金专一的对象从天而降，不论从心理还是生理角度，平凡又渴望爱的人都很难拒绝他，迟早动心不过是时间、精力、金钱投入多少的问题。

        可连奕觉得很没意思。

        不比打动那个躲着他防备着他的宋之辞有意思。目前来看，宋之辞算是立在他前面最难攻克的挑战，那么，他偏要去挑战。

        他设想过，如何一步一步引得宋之辞在自己身下，满眼缀泪，飘忽眼神，泛红鼻翼，紧咬下唇，啜泣地说着有多喜欢他。他抱着jessi兴奋地在床上滚了两圈。点开老友的微信，发出消息。“给我宋之辞的号码。”

        纪琛：“大哥，我没有啊。”

        连奕：“去找。”

        纪琛纳了闷了，自从生日会上提起宋之辞，连奕就开始对这个人重新拾起兴趣。最近的局也不来参加了，难道是看上了宋之辞？可是两人之前明明闹得绝交，三年都老死不相往来。

        纪琛：“你们这是……旧情复燃？”

        连奕：“还没。”

        还没。所以是在旧情复燃的路上？“大哥，你别玩了。宋之辞跟咱们不是一个圈子。”

        他们已经不是学生，更应该明白，成年人的相处讲究尺度，你要玩，他要真心，那么互相之间不要打扰。比如花花公子就该流连花丛，不该去招惹良家妇男，否则闹大了，大家都难堪。

        “你不是不知道宋之辞的性子，他以前那么喜欢你被你拒绝得那么狠，现在何苦又去招惹人家。”

        连奕只看到自己想看的信息点，得意地打字：“你也看出他以前喜欢我。”

        纪琛：“……你牛逼。”

        他悠闲地摸jessi的肚皮，勾起嘴唇细细回味纪琛提起来的过往。

        宋之辞是艺术专业，他和纪琛是商业管理专业，理论上两个遥远的专业学生，宿舍楼也不会连在一起。刚好，纪琛的表弟进了他们学校，和宋之辞是同一个设计学院。表弟从小就粘着纪琛，他偏要和表哥一个宿舍楼，反正连奕无所谓，就和他换了寝室。

        这一换，就换到了宋之辞旁边。那天，他照常出去打篮球，便在302门口遇到从图书馆回来的宋之辞，对方表情一滞，迟疑了好一会儿，随后冲连奕点点头，两人算是正式打了招呼。只是连奕不知道，早在那天前，宋之辞就认识他了，所以才会对在这里遇见他如此吃惊。

        住在同一栋楼，他们的路径难免重合，因此常常会在就近食堂、湖边小路、楼下操场等地方碰面，偶遇次数多了，社交达人连奕主动搭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一起走回宿舍。

        大二下学期，连奕破天荒选修了艺术设计类的课程，他便成了宋之辞的同桌。台上教授讲着艺术鉴赏，台下其他同学昏昏欲睡，他倒是听得认真，对着宋之辞咬耳朵说：“我觉得你的手很好看，挺值得鉴赏。”

        宋之辞指着屏幕上画面的问题，提出他的修改建议，经过总监的点拨，组员们点头如捣蒜，忍不住吹出漫天彩虹屁：“不亏是宋老板，牛哇牛哇。”其他组员也附和道：“那可不，任何设计到了咱们宋老板手里，不得化腐朽为神奇，起死回生。”

        宋之辞笑笑，他的工作虽然繁忙，也常常需要受到甲方的气，但胜在工作环境好，尤其是人际关系简单，氛围轻松和谐，他才会一毕业就在这家公司工作至今。

        除了公开场合称呼总监外，私下里组员们则亲切地喊他“宋老板”。

        此时，小助理贴心地帮宋之辞泡了新的咖啡，她盯着宋之辞的手，感叹道：“以前我就发现了，咱们宋老板的手真好看。”“对对，上次我去现场拍画报。时薪几k的专业手模还不如宋老板呢。”

        宋之辞清了清嗓子，“你们夸我也是要完成任务的，”他低头看了看表，“距离deadline还有2天。”

        哀嚎声四起，宋之辞笑着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座位。这双手，他隐约记得也被另一人夸过。那个人距离他不过几十厘米，毫不忌讳地释放自己的魅力，冲他眨眨眼睛，但是连奕具体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夏天的下午，他的心跳声盖过了外面的蝉鸣，眼睛里只有连奕的笑颜。

        宋之辞打开设计图，让自己沉醉在工作里。他心无旁骛，过了不知多久，他察觉到旁边有人在叫他。他抬头，手捧大束鲜花的快递员站在他旁边，“宋之辞先生吗？”

        “……我是。”

        “您好，这是您的鲜花，请查收。”

        伴着起哄声，宋之辞收下了这一大捧由蓝色绣球和白色海芋组成的花束，从欣赏的角度，这束花色彩搭配得恰到好处，花材也是肉眼可见的新鲜饱满，馥郁的香味萦绕着他。其实宋之辞有追求者，但是他知道对方并不会如此招摇地送花到他的公司。

        谁会用这么招摇又幼稚的方式……宋之辞脸色不悦，连奕这个人，究竟想做什么？

        组员纷纷聚集过来，“宋老板，有情况哦~”“好漂亮的花啊！要是也有人送我这样的花就好了~”

        “送你。”

        “啊？”

        组员不过随口一说，宋之辞已经把花塞到她手里，“送你，工作辛苦了。”

        之后连续几天，都有鲜花上门，不过无一例外，都被宋之辞转送给了组员。每个路过他们部门的同事，均被这里的香味和繁盛的花海吸引，驻□□谈。“你们这里这么多花啊？”“哈哈，”组员干笑几声，“部门福利，部门福利。”

        她偷偷观察着宋之辞的表情，连续几天下来，他们已经猜到送花的人并不是宋之辞的恋人，反而自家老板有些讨厌这个人，因为每次收完花以后，宋之辞周围的气压又会低几分，搞得他们不敢像之前找他哈啦。

        她忍不住祈求送花之人早点收手吧，咱们宋老板高岭之花，你把持不住！

        宋之辞手机闪烁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接起来，声音平静地像机械：“喂，哪位？”

        “谢谢，不需要。”

        组员以为总监接到的是广告骚扰电话，实际上正是连奕打来的电话。他用磁性的低音炮问候宋之辞：“是我。上次见面麻烦你许多，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听筒只传来轻轻的呼吸声，宋之辞开口告诉他不需要。

        连奕扑哧笑了，“我们四年朋友，你确定要对我这样说话吗？”

        四年时光，宋之辞心软了。连奕人其实不坏，绝交以前，甚至对他多有照拂。三年后重逢，他对连奕害怕多过厌恶，他只是害怕自己会再次……他揉着疲惫的眼睛，低声与连奕商量：“我真的搞不懂，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我想你陪我吃饭。”

        “为什么我要陪你吃饭？”

        “因为我来接你去吃饭。”

        “？”他反应过来，一抬头，果然在走廊看见了连奕。今天的连奕换了个风格，一身熨烫得规整无暇的卡其色风衣将他显得更加高挑修长，他的眼角余光扫到宋之辞所在的位置，笑容有一瞬间的停滞。

        老板十分热情地与连奕应酬，“连少，后面还是由小宋陪您了哈。后续咱们再谈谈合作的细则。”

        组员们再次遇见这位帅哥，显然已经不如第一次那么矜持。毕竟这是给他们带来半天带薪休假的福星，抱紧福星大腿，后面才会好运连连。连奕打量了一圈围坐在花海中的组员，只有宋之辞桌子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放。

        “这些花真好看。”连奕站在他们工位前微笑地说。

        “都是我们宋老板收到的花呢~”一个组员回答说。

        “哇。”连奕浮夸地感叹一声，轻佻的眼神始终落在隐忍着不发作的宋之辞身上，“那怎么你们老板不要，都给你们了。”

        “这个嘛，我猜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组员小小声与连奕说八卦，在她眼里连奕是宋老板的室友，关系肯定不错，所以说说宋老板的八卦也没关系。

        宋之辞看了下表，刚好18点，连奕这个不需要工作的资本家，居然踩着点来他公司堵他。他咳了一声，打断前面两人的谈话，他挤了一个笑容出来：“稍等。”趁着他收拾电脑的间隙，连奕又问，“所以宋老板到底有没有对象？”

        “我有。”

        “没有。”

        宋之辞脱口而出的谎话被组员们异口同声回答淹没，他们陪宋之辞加班了太多个日日夜夜，没有哪个女朋友能忍受住在公司的男朋友。

        小助理推推圆框眼镜，鼓起勇气和连奕说：“连先生，你能不能带我们宋老板多多出去，给他介绍一个好对象？”她是真心关心宋之辞，她觉得总监人长得帅身材好，应该把握大好时光体验美好的爱情，而不是天天泡在公司。

        “当然可以。”连奕笑得万分迷人。

        他们一齐坐电梯下去，宋之辞深吸一口气，说：“连奕，我希望你不要打扰到我的工作。”

        连奕托腮沉思片刻，“你不喜欢花。”

        宋之辞满脸黑线，“我又不是小女生。”

        连奕点头表示赞同，怎么说，他只是路过家门附近的花店，发现这些富有生命力的花束很好看，想分享一些色彩到宋之辞生活里，倒不是真怀着某些目的。不过宋之辞的话提醒了他，如果他真的要靠送礼物拉近自己与宋之辞的距离，送什么好呢？

        他回想起他们大学期间第一次去看的系列电影，后来他去宋之辞的寝室看见他桌子上摆放着几个手办。连奕了然，自信地说：“你喜欢变形金刚。”

        宋之辞沉默以对。他一点也不喜欢变形金刚，但是看连奕这副表情，他担心过几天会被迫签收巨大的变形金刚，想到这副诡异的画面，他忍不住笑了。他侧对着夕阳，眉眼里汇聚着晚霞微光，弯弯嘴角似有无限温柔。连奕不觉心跳慢了几个节拍，也跟着笑起来。

        周围的高楼大厦变成高大的梧桐树，他们回到了美好校园时光，一个抱着篮球，一个捧着书本，影子被夕阳拉长，重叠在一起。

        目前，连奕的100天自救倒计时，还剩84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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