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好春光

一想到沈岩蒋安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一晚上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李想没凑到蒋安跟前烦他，他站得远远的蒋安的低气压让半个摊的气氛都不太对劲。

        七点一到宋凯准时带着他的“好春光”来了。

        “情绪不对啊，蒋老板。”宋凯笑着拍了拍蒋安的肩，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位置给你留着，要吃什么自己写一张单子。”蒋安没接宋凯的话茬。

        宋凯穿着一件熊猫头的短袖配着大裤衩，跟尹安一样后面还留着一个小辫子，没有了玩吉他时的那股酷劲。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摇滚启蒙老师基本上是崔健，留长发抱着一把吉他撕心裂肺地唱着花房姑娘。

        三个人围着圆桌坐，有说有笑的。

        李想拿了几张菜单到宋凯他们这桌，宋凯看着他问：“你就是蒋老板的助手啊？”

        李想想了想，助手他还算不上顶多算是个半打杂的。

        李想也没给宋凯什么反应，点了点头又退了出去。

        “诶诶诶，那个……小哥。”宋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好怎么称呼李想，便用万能称呼那个小哥。

        李想回过头看向他，宋凯的后半句话才憋出来：“拿一箱啤酒。”

        李想点点头又转回身，宋凯一时竟有些无语，他还是第一次觉得在蒋安这儿吃饭感到一丝的紧张。

        老板态度冷冰冰的，喊来的伙计也不说话，这叫什么事嘛。

        今天有点奇怪。

        李想的啤酒送上桌还从蒋安边上拿了一个起子过去，蒋安撇了一眼李想的腿，他的腿好的差不多了，能走能跳的。

        宋凯把写好的单子递给李想让他帮忙送过去，宋凯捏着那张单子没放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李想伸出手，很轻地说了一声：“李想。”

        “理想？”宋凯松开手笑了一声，“名字不错很积极向上。”

        李想有些手足无措站在宋凯他们一桌人面前，直到蒋安唤了声他的名字，他才小跑着到蒋安身边。

        “再给他们那一桌送一箱啤酒。”蒋安接过李想手中的单子，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李想犹豫了一下，蒋安前几天才说这个月没赚到钱，现在又送别人酒，还是成箱成箱地送。

        “他们也不容易。”蒋安又落下一句话。

        李想便从屋子里搬了一箱酒到宋凯他们那一桌，宋凯正好开了一瓶酒正往每个人的酒杯里灌。

        “还没喝完一箱呢，这么快又送来一箱。”宋凯见李想把刚搬来的那箱酒挨着另一箱酒放。

        “送你。”李想低着头说。

        “你送的？你们老板知不知道啊？”宋凯坏心眼突然想逗一逗面前这个小孩。

        “老板……送的。”李想说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冒。

        宋凯又问：“那你会喝酒吗？”

        李想便不讲话了，他攥着衣摆抬眼看向宋凯。

        “哎，小哥这张桌子帮忙收一下。”又有客人喊道。

        李想听见这话算找到了理由逃离这儿是非之地，赶紧抽出一块抹布拎着桶去收拾垃圾。

        “没见过这小孩啊？”坐在宋凯边上的杨建辉看着李想忙活的背影说道。

        “老板弟弟吧，年纪看起来蛮小。”宋凯举着酒杯喝了一口说，“等下叫他过来陪我们喝酒。”

        摊上的酒精味混着孜然辣椒面以及啤酒白酒的香气，熏得人脑子晕晕乎乎的。

        蒋安送了一盘里脊肉过来，上面还撒着碧绿的小葱花看上去诱人极了。

        这肉串拿上桌，让人忍不住就吞咽着唾沫。

        刚烤好的肉串不柴还滋滋地冒着肉汁，咬在嘴里稍微嚼几下嫩得都能化成一滩肉汤。

        蒋安又端来一盘卤水花生，随意一甩花生壳还蹦出来了几颗。

        “送你们的。”蒋安说。

        “老板最近赚大钱了？又是送酒又是送花生。”杨建辉笑。

        “白要白不要。”蒋安伸出手假意要把那盘花生给拿回来。

        “诶诶诶，要的。”宋凯压着蒋安的手。

        旁边有人给蒋安分烟，蒋安接过烟找了张椅子坐到了他们边上。

        吴灵给蒋安点烟，蒋安的脸凑了过去。

        一个小红点亮了起来，蒋安吸了一口问：“你们那乐队真打算解散了？”

        “都老大不小了，小灵他们家催他谈姑娘。”宋凯也点上一根烟，“做乐队的能赚钱的少，相亲的姑娘一听你是什么自由职业就立马把你给pass了。”

        “我老婆也年纪不小了吵着闹着要结婚，都耗不起了。”杨建辉磕着花生说。

        “前途光明着呢。”蒋安只想到了这样一句安慰话。

        “谢谢啊，老板把你家那小孩叫来陪我们喝喝酒呗。”宋凯盯着不远处的李想看，还朝着他挥了挥手让他过来。

        “他不会喝的。”蒋安眯着眼往李想那个方向看过去，他正在给一桌客人送酒。

        “试试呗，酒量都是练出来的。”

        “欺负小孩啊，没人性。”蒋安笑了一声。

        “您更没人性还招童工呢。”杨建辉也笑了一声搭话道。

        蒋安用鞋碾了碾烟，他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摊子前又有人站在那儿，又得站起身忙活去了。

        也就二十来分钟的样子，蒋安正好刚烤好一桌串，身后的声音大了起来，好奇便回头看了一眼。

        吵得是宋凯他们那一桌，大声嚷嚷着划拳着喝酒。

        李想弱小无助地挤在众人之间，被宋凯他们灌了几杯酒下肚。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宋凯他们给抓着了，让李想坐他们边上陪着喝酒。

        李想也是个没经验的主，宋凯他们教他划拳他也学不来了，傻傻地自己给自己挖坑跳。

        气氛被炒起来了，蒋安也便随他们去了。

        开心就好。

        蒋安便撒辣椒面边听见身后那桌人在唱，从解忧邵帅唱到宋冬野。

        宋凯那烟嗓子一出来，一股故事的厚重感就出来了。

        烧烤，啤酒，故事三个词组合在一块总是不会差的。

        蒋安最后一次听“好春光”唱歌还是在两年前，他们那时还是酒吧的驻场。

        “好春光”一开始不止现在这些人，还有个小男孩，年纪都比宋凯他们小。

        他们管他叫小高，小高跟现在的李想差不多年纪，但人比李想高也瘦。

        宋凯他们那时也还年轻，他们一般是夜场唱完就来蒋安这儿吃烧烤。

        那两年大概是他们最辉煌的时候，小高、宋凯、杨建辉、吴灵四个人在他们这儿也算是火过有段时间，也在网上流行过一段时间，最顶峰的时候还出过自己的歌。

        蒋安到现在都还会唱呢。

        小高的确是个才子，可惜脾气暴躁。

        尹安也跟他吵过好几次架，两个炸药包撞在一块儿准没什么好事。

        后来小高走了，“好春光”也开始在走下坡路了。

        小高为什么走具体的蒋安也不清楚。

        好像是宋凯和小高闹了矛盾还是别的什么，反正都是谣言在传，蒋安也没八卦到凑到别人面前问。

        “好春光”现在就宋凯他们三人死撑着，但现在也要散了。

        蒋安又回过头看了眼李想，李想醉的不行脸也通红。

        宋凯他们还没有放过他，端着酒往他嘴里送，李想摆摆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得远远的。

        蒋安皱眉，这是去干嘛？然后就听见了呕吐声音。

        他擦了擦手，走上前去看看李想的情况。

        李想吐得稀里哗啦的，鼻涕眼泪水糊了满脸，看上去让委屈极了。

        晚饭都吐了个干净，呕吐物的味道还冲鼻，蒋安拍拍他的背。

        宋凯这是给他灌了多少。

        又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纸巾，帮他擦了擦脸擤了把鼻涕。

        “趴着去休息一下吧，别人叫你去喝你就喝啊？”蒋安又气又好笑。

        李想的胃里难受，脑袋也因为酒精的作用昏昏沉沉烧着慌。

        “以后别和那些老家伙玩。”蒋安给他开了一瓶水，瓶口对着李想的嘴，喂他喝了些水，“漱漱口，别吞下去”

        蒋安扶着他进屋让他靠着箱子趴一下，小孩鼻子一抽一抽的，让人看上去就心疼。

        宋凯他们也喝大了，往外冒着胡话。

        桌上的东西被吃的乱七八糟，蒋安一凑上去就闻见了一股子酒味。

        桌上还摆着几瓶已经空了的牛栏山，白的啤的混在一块儿喝，李想不吐就怪了。

        “今天这顿饭吃完之后，咱们这好春光算是散了。”宋凯比着一根手指头笑了一声。

        “什么“好春光”啊！烂春光还差不多。”杨建辉也大声嚷嚷着，然后声音又低了下去“真他妈叫人难过。”

        “难过啥啊，老婆孩子热炕头也挺好的。”吴灵说着说着自己还哭了。

        蒋安无奈地笑了一声，理想破灭的那一瞬间，是挺残忍的。

        如泡泡被尖锐的物体扎破，破碎的那一刻抓都抓不住。

        宋凯他们后面也不吃东西了光喝酒，蒋安送的那箱酒也一瓶没剩。

        最后还剩一个吴灵看起来清醒一些，扫码付钱。

        他一边搀着一个人，宋凯垂着头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小高是不是还没有回消息。”

        三人互相搀扶着，脚上的步子也摇摇晃晃的。

        大声地唱着他们的歌，像风一样飘了很远。

        久远的记忆和夏天的气息一起，来到了我的身旁。

        想送你一湖水的月光，藏于你的梦里。

        我抽着烟唱起那恼人的歌，那个花房里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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