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酒意上头

不提这些小插曲，这场筵席说起来倒是很有意思，完全不同于那日接风宴，这些年轻的士族子弟都敞开了玩，风雅的、意趣的，样样不拘。

        阿栖在一旁瞧着开心，她往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就连裴摇这位女郎也撸起宽袖同一伙人玩投壶。

        有不少人来邀陆怀之，阿栖听说这些玩乐事他也是很擅长的，可是都被这位陆五郎给一一婉拒，他们只好哀叹着走远，少了陆五郎可真是少了些乐趣。

        陆怀之今日好似是真的没什么兴致，阿栖猜测他许是当真的疲惫，在祠堂就不曾好好歇息过。她那时陪着他在祠堂里头过了一夜，第二日就浑身难受地紧。

        如今又要陪着笑脸来这劳什子宴，便是神仙也挨不住。

        裴琅在一旁同陆怀之数落了裴摇几句，不过到底是自家嫡亲的妹妹，三言两语间不乏维护之意。

        陆怀之淡淡垂眸，看着手头上的瓷杯，漫不经心轻应几句，眼眸已然泛空，显然一副勉强应付的态度。

        见他这般，裴琅咬牙连唤了他几句：“怀瑾、怀瑾……”

        陆怀之侧头觑一眼，懒懒散散：“嗯，我未曾患有耳疾。”意思便是告诉裴琅，他不必唤这么多声，陆怀之嫌他吵闹。

        裴琅未曾在意，反而凑近了几分，在他耳畔悄声说道：“一眼望去，便没有瞧见四郎的身影，他定是被邀着去了厅内的席，我们这一辈里就属四郎最有出息。”

        微顿，喝口酒水，继续道：“你心里晓得，我嫡亲的妹妹心悦于你已久，如今也差不多到了年纪，前些日子家族帮着物色了好几位出色的郎君，可她谁也不愿，你又迟迟没有表态，她这也是心里急了，那日才会口不择言。”

        有些话裴琅没有说出口，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陆府的所有人都是那般觉得，若是郎君自己没有什么仕途心思，便是搭配一位高门望族的女郎最好不过。

        指尖轻轻摩挲光滑的杯壁，陆怀之依旧不为所动：“没有表态？若是你还觉着我的态度不够明显，我也不介意让你嫡亲的妹妹下一回脸子。”

        “你也知道，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有当众让她难堪过。”

        “你……你……”裴琅顿觉胸闷：“陆五郎你真是冥顽不灵！”

        陆怀之耸肩，面上带着几分笑意，似是为惹急了裴琅而高兴一般。他抚着额角轻轻叹息：“早些把你妹妹嫁出去，我不是什么良人。”拿起酒杯浅浅酌一口，“我这一生，便没想过要如何走完，兴许我哪日一高兴，便剃头做和尚去了，她岂不是要守活寡？”

        他沉吟半刻：“若是你当真恨你妹妹，便让她嫁来陆府罢，我也算为你做点事。”

        说着说着，他好似还愈发高兴起来，面上熏了酒气的红，惫懒言道：“又或许你妹妹喜欢做道姑子？唔，一起修行也不是不可……”

        这人说话愈发混账。

        阿栖疑心五郎是否是醉了，正借着酒劲发浑。

        可是阿栖明眼瞧着呢，这也分明没有喝过几杯呀……

        就在阿栖凝心思考的间隙，裴琅早已经被陆怀之这通妄言气走，阿栖愣了一瞬，扬声唤了几句，见人气得头也不回，只好作罢，她上前一些，嗔怪看一眼自家不慎清醒的郎君。

        陆怀之眼神立即斜睨过来，阿栖一颤，旋即垂下眼帘，他这到底醉是没醉……

        可不管如何，阿栖都早已做好准备，她从一旁的膳食盒里端出一碗醒酒汤来，双手给陆怀之递过去。

        一旁的般灵和拾木都不禁讶然，清晨时候院子里忙做一团，也没见这位胡女有去东备这些，那她是何时去的呢？

        目光落在这位美丽小娘子的侧脸上，午间明亮的光线仿佛都在为她折腰，打在她白皙的肌肤上都像是柔和了一些。

        两人沉思，自己作为侍从，是否是不太努力？

        一口酸甜的汤水从口中入，陆怀之皱了皱眉，他实在不喜这个口感，将其搁置在一旁，竟又端起酒杯仰头饮尽，似是要将方才口里的酸味去掉。

        阿栖目瞪口呆，郎君真是任性啊……

        陆怀之撩袍起身，似是要走，可他刚迈开一步，修长的身子便微微晃了一晃，拾木眼疾手快赶忙去扶，被陆怀之挡了回去。

        他揉着眉心，嗓音微哑困顿：“不必跟来，你们留在此处伺候客人。”

        今日是有些许的酒意上头了，方才心里念着其他事情，耳边又是裴琅的咿咿呀呀，一时不觉，不知多少酒水下了肚。

        现如今，一边是睡意，一边是酒意，两股力量都在冲击着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

        陆怀之只想寻个清净地歇一歇。

        而裴摇则是一直都在留意着陆五郎这处的动静，见人一走，她顿觉没了乐趣，将箭羽撒气丢在地上，恨恨踩了两脚，便提起长长的间色裙摆快步跟了上去。

        她也不知要跟着这个不待见她的郎君作甚，他一会儿准不会给她好脸色瞧，但他不在，她就浑身没了劲。

        怕他发现了要赶她走，于是也不敢跟得太紧，她就想瞧瞧这位陆五郎好好的筵席不参加，是要去哪儿。

        同样心里不自在的还有一人，在长案前坐立难安。

        般灵默默看了一会儿，抬手压住她的膝，凑近低声道：“你可别去，让他们好好相处一会儿，郎君正酒意上头，难免失了克制，现下说不定正好是他同裴女郎私下生情的好时机。”

        阿栖揪紧衣裳，呐呐轻言：“我……我……我没想……要去的。”她将头撇开：“你莫要乱讲话。”

        般灵径直将她扭了回来，捧着她的脸盯着揣摩许久才肯放过，她手一松，“那便好，不要只看着眼前的，往后头好好想想。”

        便是再怎么想，裴女郎都不是个好伺候的主母啊……

        许是她自私罢，只想着自个儿的将来，她没有般灵这般地为五郎着想。

        从祠堂过完夜回来那日，恰巧碰上般灵，为了躲避般灵的纠缠追问，顺便打探消息，于是就随口胡掐了一番，说爱慕陆五郎，她却是记到心里头去了。

        般灵自是没忘，她还许下海口要替人找夫君的。她拍拍阿栖的手，温声安抚：“你只管放心，我近些日子正在为你物色郎君，且安心等着便是，虽说肯定不及五郎，但是以我们这等人的身份来说，已是很好了。若不是我同你好，别人我还不会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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