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从安阳乡往边疆开的时候，一路上感觉时间过的特别慢，而且，这条路好像怎么都不会到头。

        但回去的路上就奇怪了，一路上都没怎么下过车，感觉上车之前在拉依玛，打个瞌睡的功夫，再睁眼就要到家了。

        “前面就进县城了，我要先把车开到厂里去，但你这些东西不能在厂子里拿出来，打算怎么办？”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抓着变速杆的老司机方志强就问。

        这是乔枫之前没想到的问题，他沉思了半晌，还没想出个好办法。

        而且，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掉了。

        看小伙子想了半天不说话，方志强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提醒说，“咱们进县城的那条路基本只有大车走，大车司机也没闲心下来看情况，你知道那原来有个罐头厂吗？”

        乔枫不知道他怎么莫名其妙的提起罐头厂，下意识的在原身的记忆力搜寻了一番，“怎么不记得，阳光罐头厂，那不是倒闭了吗？”

        说起阳光罐头厂，跟原身还有点关系，当初高中辍学，原身还想去应聘的，但好像在面试的时候跟人起了冲突，惹出事情来，最后就给罐头厂退回了不说，家里还赔了点钱，被全家骂了个狗血淋头。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闹了矛盾，要不然原身其实该有个工作的，也不会走上歪路变成小混混了，人见人嫌。

        阳光罐头厂也没干多长时间，因为大家喜欢的都是能卖进百货大楼或者供销社的山海关黄桃罐头，拿出去有面儿，送人也是一份厚礼，谁愿意买本地县城这个名不见经传小厂子生产的罐头啊。

        于是乎，阳光罐头厂也没撑几年就倒闭了。

        罐头厂、倒闭……

        乔枫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终于明白方志强为什么突然提起个倒闭的罐头厂了。

        既是倒闭，厂房还是在的，而且荒草丛生，破败荒凉，一般人没事儿都不往那边走。

        “谢谢方大哥提醒。”乔枫笑着道了声谢谢，“你在罐头厂停一下车，我把东西藏到里面去，等天黑了再运回家。”

        方志强啪的点了个根烟，斜着瞥了一眼，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等到了快进县城的时候，路边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果然出现了一个废弃的厂房，距离路边不算远，但也有五百多米，一般人除非是闲得蛋疼，否则绝不可能往那里走。

        方志强观察了一下后视镜，发现前后方都没有车，可把大卡车停下了，率先打开车门跳下去，在路边草丛假装上厕所。

        “去吧，我帮你放风，有人来了会喊的。”他吐了口眼圈，眼睛被烟熏的眯了起来。

        感谢的话已经不需要多说了，乔枫打定主意赚到钱也要提点礼物送到方大哥家。

        此时提上三个大包，大步流星的朝着废弃厂房走过去了。

        这是个大厂房，被分割成了三间，进去第一间是灌装车间，里面还有打碎的玻璃瓶子，第二间是办公室，乔枫想放在这，但走到角落里一看全是蝙蝠的粑粑，再往里面走，他给惊得立刻退出来了。

        真是要长针眼了，一地的避孕套。

        最后转来转去，他把东西放在了其中一个瘸了腿的办公桌下面，隐蔽，还不容易被人发现。

        放好东西，乔枫坐上车跟方志强一起回了纺织厂，毕竟他们是一起出去的，路上还碰到过小偷，要帮着方志强一起跟领导讲述当时的情况。

        “好，辛苦你了老方，一路上还受了伤。”地中海的领导笑着，还拍着了方志强一把，关心道：“胳膊没事吧？”

        那天晚上遇到小偷的时候，方志强的胳膊被划了一道，皮肉都翻出来了，能看见白骨，要不是乔枫反应快，现在他就躺在医院里了。

        “没事，那领导我就先带着亲戚走了？”

        领导显然跟方志强挺熟悉的，主动邀请，“着什么急，你回家也是冷锅冷灶，不如跟我回家，今天冬至，你嫂子在家包饺子呢，一起去吃一顿？”

        冬至？乔枫又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不过今天冬至，家家户户都在吃饺子，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安排一顿，出来一个半月，还真有点想家。

        这边，方志强还在跟领导推拒，不肯去吃饭。

        最后领导妥协了，“那你回家吧，这次要报工伤，回家休息一段时间，暂时就不给你安排工作了。”

        跟热心肠的领导打了个招呼，从厂子里往外走，方志强看乔枫一脸的若有所思，颇有些得意的解释道：“以前纺织厂还没做大的时候，我是这里最早的员工，跟他们一起吃糠咽菜，所以人人都叫我去吃饭。”

        乔枫还以为他在吹牛皮，结果刚出厂子大门，走到家属区门口，又被人喊住了。

        “老方，来我家吃饭，吃饺子！”一个大爷喜气洋洋的说。

        方志强连忙摆手，“不去不去。”

        “不来我生气啊，就一点饺子你至于这样吗，赶紧来吃。”老头虎着脸说。

        “不是，我这还带这个亲戚那，这小子跟我一起的。”方志强只好解释。

        “一起来！”

        七十年代末，或许物质生活没有多丰富，但大部分人都抱着一颗热情好客的心，盛情难却啊，乔枫也被拉着去吃饺子了。

        好几盘饺子，吃了一颗角瓜鸡蛋馅儿的，虽然没有荤腥，但鸡蛋的那种软嫩也很诱人啊。

        再夹一颗，咬开以后才发现里面包的是大白菜和肉，而且是一大团的肉，这时候的猪都是喂养得油光水滑，正正经经的养大了才会出栏的土猪，一口下去肉汁飞溅，不需要很重的调料，入口以后满满的都是肉的鲜香味。

        方志强吃饺子的速度慢下来了，奇怪道：“这是怎么了，饺子里放这么多肉，给我吃角瓜鸡蛋的，肉留给孩子吃。”

        “你还不知道这事儿？”老头楞了一下。

        “什么事情？”方志强也纳闷了。

        老头拍了一把大腿，喜气洋洋，“改革开放，报纸上都已经说了，其他的不论，首先咱们能自己做买卖了，另外农村也可以养猪养鸡养鸭，不用被人当资本的尾巴给割掉，以后想吃肉，去下面农村买，还愁没有肉吃？”

        对于城里职工家庭来说，时不时能买到肉打打牙祭，这很好啊。

        转眼大爷的爱人又端来了一盘饺子，大妈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泼冷水，“这才刚宣布的，你就乐成这样了，谁知道几年以后是个什么情况，我看咱们小老百姓就老老实实的，别哪天又让治安队抓去了。”

        大爷摆了摆手，不搭理她。

        方志强吃了一口饺子，好奇的问，“养猪得有粮食给它吃啊，就自留地那点东西够猪霍霍？”

        大爷又是一乐，“咱们的好处还是小的，农村开始分地了，原来属于生产队的地承包给家家户户，自己种了自己吃，人家还愁没粮食给猪吃？”

        在听到改革开放的那一刻，乔枫脑子里跟过电了一样，头皮都是麻森森的。

        他终于想起来，忘了什么东西。

        改革开放啊！没记错的话就是今年冬至的前几天宣布的。

        这就代表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做生意，不用被治安队追着撵。

        乔枫忍不住笑了。

        “这小孩，怎么光傻笑不吃饭，再吃几个饺子啊？”老头说。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真放开了吃，桌子上的都不够乔枫吃饱。

        细白面，一个个圆鼓鼓的白胖饺子，人家自己都舍不得吃，乔枫吃了两个就放下筷子。

        此时笑着说，“大爷，我家里今天肯定也包饺子了，留着肚子回家吃。”

        方志强倒是吃了满满两盘，吃完以后一抹嘴，带着乔枫出了大爷家的大门。

        到了路口的时候，方志强忍不住看了乔枫一眼，感叹道：“刚把东西进回来，就能光明正大的做买卖，你算是碰上好时候了，好好干。”

        拍了拍乔枫的肩膀，他就来了这么一句。

        以前方志强总听人说，乔枫是个小混混，肚子里凑不出二两墨水的货，注定要打一辈子光棍儿。

        但现在再有人说，他打死也不信了。

        告别方志强，乔枫直接往县城外走。

        本来还要等到天黑才能把三个大包裹拿回去，既然市场已经放开，那还有啥好怕的。

        找到废弃厂房，提上自己的东西，乔枫直奔自家的村子。

        进村的时候天还没黑，他也不用避开人了，光明正大的把东西提在手上，还想着要是有人看见了，可以先提前宣传一下。

        谁能想到，大人没有碰见，倒是碰见了自家的侄女麦子。

        麦子没有书包，背的是别人家孩子不要的挎包，东一个补丁西一个补丁，小姑娘走起路来蹦蹦跶跶，看着特别高兴。

        乔枫跟在后面，还没有开口喊她，旁边一户人家里突然窜出来个小男孩，抬手就抢了麦子的挎包，扯出一张卷子，张口就骂，“小土妞，你凭啥考这么高啊我问你，害的我们全班都被老师骂，你个女生就该老实呆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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