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人精贝贝

　　一缕阳光洒进病房的窗户，依念终于醒了，她一手挡住了阳光，眼睛微微刺痛，隐形眼镜不知什么时候被取出，即使睁开眼睛，周围也是一片混沌。

　　天，视力又下降了吗？依念无奈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没有起来。

　　因为眼睛天生有疾，她听力向来很好，外面有人说话，声音很小，但是她还是听见了。

　　“嗯，很好，应该都不记得了。”

　　“差不多让她出院吧，她身上没有特殊力量，已经观察过了。”

　　“这姑娘恐怕是谷队出勤以来第一个受伤而回的拖油瓶吧？”

　　“你别这么说，谷队他们好像对她评价不错。”

　　“哈哈，对，居然一路把那女的拖出来，也是奇迹了。”

　　“啧，你小点儿声，对了，那个小孩儿怎么办？”

　　“那小孩儿也很正常，应该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已经移交给公安机关排查失踪人口档案了。”

　　“不是，我是说现在怎么办，总不能我们养着吧，送福利院？”

　　声音由近而远，最后那孩儿怎么办，依念没听见。

　　他还活着，嗯，太好了，大家也都还活着，依念松了口气。听那几个小护士说的话，应该是有什么办法让他们这些人失去了那段记忆，依念向来脑洞很大，这时她脑子里突然出现了科幻电影里的场景，想想也觉得挺奇妙的。

　　但是她没有失去什么记忆，之前在阴山里发生的一切她都还记得，那些青蓝色的火、会吃人的花、乱葬坑里的尸群、还有“不夜王城”里被黑色火链锁住的黑塔，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找到真正的“不夜王城”绝对就是当今世界的最大新闻了。但是听那两个小护士说话，这个消息应该也属于封锁类消息，不然不会需要消除记忆的。

　　想到新闻，她本来想翻出手机看看，无奈她现在没有眼镜，之前背包里的备用隐形眼镜也丢在那个乱葬坑了，只好打消念头，继续闭眼养神。

　　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走廊里，听见这声音，依念就皱眉头。她太熟悉这个声音了，心里吐槽了一句，不要这么用力地走路，吵到病人了。

　　“依念起来吧，”声音来自依念的妈妈，这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女人，穿着时尚，样子绝不像这个年龄的人，“医生给你配了一副新眼镜，没有原来的厚，但是效果应该比原来好些。”

　　依念摸索着戴上眼镜，果然世界又回来了。

　　“妈妈......”这一声发出，她才意识到自己很虚弱，声音沙哑，有气无力的。

　　“别躺在这里装睡了，我忙死了，只有半天时间管你，先回家再说。”

　　“好。”

　　依念全身的肌肉都酸得不行，抬一下胳膊都需要一定的勇气，想想在树林里爬树奔跑的自己，简直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翻起身来，从自己已经洗干净的衣服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屏幕一看，吓了一跳，从进入阴山到现在居然已经过了五天了？想想也对，如果不是休息了那么久，她现在应该还起不来呢。

　　她一边一声不吭地穿衣服，一边听着她妈妈念叨她出个外勤居然会晕倒，丢人云云，等衣服穿好，收拾好，她们就准备回家了，没做耽搁。

　　刚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一人朝她们走过来，那人竖着大背头，长相分不出男女，正是之前给她一盒饼干的领导。

　　“哎呀，宣经理，您怎么亲自来了。”依念妈妈脸色变了，好似春风拂面。

　　“哎呀，董事长知道依念小姐在这次工作中受了伤，特别命我带来一些慰问品，还有专门给依念小姐一周的假期，请她好好休息。”

　　那个宣经理脸上的假笑似乎从来没变过，眼睛眯成一条弯，长得怪像一只狐狸的，依念心里吐槽了一句，却被她妈妈瞪了一眼，她立刻反应过来。

　　“哦，谢谢领导关心，麻烦您跑这一趟。”说完她伸手去接那些慰问品，一大袋子维生素片里还掺着一盒饼干。

　　领导真的很喜欢饼干啊，依念看着笑了一下。

　　“哎呀，依念小姐喜欢就好，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哎呀，宣经理，不如我送您吧，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

　　接下来就是妈妈和宣经理的常规寒暄套路，依念一语不发地跟在后面，走着走着她停在一个病房门口，里面病床上坐着一个小男孩儿，头上绑着绷带，一只胳膊掉在脖子上。

　　小男孩儿眼神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床单，旁边站了两位护士，好像是刚刚给他换了衣服，正在收拾。似乎是感觉到依念正在看他，他瞳孔一下子聚焦，转过脸来。

　　小男孩儿肤色雪白，有一张秀气的脸，眼睛乌黑明亮，这一看长大就是祸害众生的面相啊，小帅小帅的。

　　依念愣了一秒，冲他笑了笑。

　　而那小男孩儿却一下子翻身下床，光着脚跑过来抱住了依念的大腿，“姐姐，姐姐，你要去哪里，不带我走吗？”

　　额......

　　小朋友，你这......应该说是心机还是纯真？

　　看那小男孩儿仰着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浓密的睫毛呼扇呼扇地看着她，依念一下子妥协了，心想，就是代为照顾一段时间，反正要找他亲生父母的，想着就要蹲下去抱他。

　　“小朋友你不要乱说话，你爸妈还等着你回家呢。”依念妈妈反应极快，脸上的笑容足够把一般的小孩儿吓哭了。

　　结果，抱着依念大腿的小男孩儿还真哭了，哇哇地哭，这一哭，宣经理也过来了，就连谷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走廊一路过来围在旁边。依念只能蹲下来哄他。

　　谷恒最先开口：“哦，这是之前事故里的幸存者，暂时没有人照顾，我们军队里可没有人能照顾，不如依念你先照顾两天，等找到了他父母再送过去。”

　　谷恒和依念说话好像不太客气，但是又让人觉得挺舒服，不拐弯抹角，像是很熟的长辈在说话。

　　“那怎么行？”妈妈终于忍不了了，假笑都没有了。

　　这时，宣经理看着那个小男孩儿咯咯笑了两声，那小男孩儿本能的又往依念怀里钻了钻，避开了他的眼神。

　　宣经理轻咳了一声，道：“哎，这孩子也是造孽，不如就给依念小姐一份抚恤金，我们赞助一下，就算是积德。”

　　妈妈的脸色阴得快要滴水，但是还是嘴角抽动地笑着说：“哎呀，咱们空月集团就是能急人之急，有爱心，有担当。”

　　这个过程里，依念一句话没说，这个事情似乎就已经有了定论了。小男孩儿还是紧紧抓着依念的裤子。

　　依念蹲下来，看着小男孩儿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是姐姐背着我一直跑......”

　　“还，还记得爸妈被火烧死了......”

　　说着他哇哇哭起来。

　　依念心都要碎了，赶紧把他搂紧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背，道：“不要怕，不怕，你爸妈没有死，死的只是带走你的人贩子......”

　　看着小男孩儿的反应，谷恒瞪了旁边的护士一眼，两个小护士立即低了头，糯糯地开口，很小声地说：“可能是年纪太小了，有，有些混乱了......”

　　依念大概猜到小护士在说什么，哄了一会儿又抬头说：“奇怪了，姐姐也记得好像背着你一直跑来着，既然我们这么有缘分，那你愿不愿意和姐姐回家，等找到你爸妈，姐姐再送你回去。”

　　“嗯，我愿意，我要永远和姐姐在一起。”小男孩儿眼神坚定地回答。

　　这一句童言无忌逗得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依念脸颊微烧地笑了笑。接着又说：“既然我们都只记得“背着跑”这件事，那就先叫你贝贝吧，等找到你的身份信息知道了你的名字再换回来，好吗？”

　　小男孩儿小眉头微微一皱，好像不太喜欢这个称呼，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这下子所有人，除了妈妈，都觉得氛围极好，军方省了一桩事儿，宣经理又合理丢给谷队一个人情，而依念则不忍心小孩子没有人照顾。

　　“姐姐，我饿了。”

　　小贝贝这一声又一声奶声奶气的姐姐叫得依念瞬间母爱爆棚。

　　“这有饼干，你吃吧。”

　　贝贝接过饼干，一块接一块塞到嘴里，吃得很香，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吃完不忘把饼干盒丢进垃圾桶里。

　　依念看着贝贝吃饼干，满脸宠溺的笑容，好像已经有些进入老母亲角色了，想不到领导的特殊喜好还帮她讨好了一下小孩子，嗯，饼干送得很好。

　　但是宣经理的脸上却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不知是不是依念的错觉，那不自然的阴霾转瞬即逝，宣经理又带着一脸假笑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她妈妈就彻底爆炸了。

　　依念把贝贝带回自己的房间里，然后硬着头皮来到客厅，准备接受暴击。

　　“你是不是疯了？啊？”

　　一开局，就是劈头盖脸地骂过来，依念找了个地方乖乖坐了下来，她其实真的站不动。

　　“你几岁了？再找不到个合适的人家还想不想嫁了，你再带个拖油瓶，以后谁要你？万一他找不到他父母怎么办，你这烂好人打算当一辈子吗？”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妈妈喝了口水，依念则是低着头一句话没说。

　　“你说说你，怎么就对自己的将来不上心呢，你看看那宣经理，长得不错，在集团里一人之下，见了都那么多次了，怎么也没约吃个饭？”

　　依念心里顿时大呕了一口，妈，您的审美下线到底在哪儿啊？心里疯狂吐槽，但她表面上还是一句话不说。

　　“哎，我说你这性格到底是随了谁啊，一跟你说点儿事情你就一声不吭的，你就是想把我气死，你就高兴啦。”

　　依念知道每次风暴到这一句的时候就该接近尾声了，心里暗暗高兴了一下。

　　谁知贝贝此时突然从房间里跑出来一头埋进依念怀里，转头看着她妈妈说：“阿姨，您不要催姐姐嫁人，我以后要娶她的。”

　　额......小朋友，你是专门出来捣乱的吗？

　　果不其然，怒火重新被点燃了。

　　“你，你听听这都什么话，你自己惹的麻烦你自己给我处理了，我下班回来不想看见你们，什么时候解决了什么时候你再回这个家！”说着她重新穿上高跟鞋一摔门出去了。

　　随着“砰”的一声门响，家里终于安静了，依念和贝贝居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坐在那里肆意地享受这种安静，足足过了五分钟。

　　“贝贝，你不要和阿姨顶撞，她非常辛苦的，希望我找个有钱的男人也都是因为怕我以后和她一样辛苦，所以以后见到她要有礼貌。”

　　贝贝撇着嘴，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嗯，乖。不过我妈说得对，我们确实不能赖在家里，不然每天一次暴怒太伤她身体了......”

　　“......”

　　“我带你出去住吧，但是环境可能没有家里那么好，姐姐的积蓄很有限，我们先安顿下来再想别的办法吧。”

　　依念最后一句是在对自己说的。

　　她妈妈说得对，既然决定照顾贝贝，那可能就不是一时的事情，当时一时冲动接下这个活，就要做好对自己的决定负责的心理准备。

　　于是，她收拾了一些简单的换洗衣物，带着贝贝离开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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