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北山采药

段采菱红着眼说：“杜哥哥，我爸爸病了，李爷爷正在给看病呢。”老郎中站起来对两个孩子说：“没事的，病已经看完了，现在的问题是缺药。这样，我去想办法，说什么也不能让段教授和秦老师这样病下去。”说完，老郎中一瘸一拐地出了门。两个孩子一看，马上追了出去：“李爷爷，我们和你一起去。”

老郎中来到了黄镇长家里，对黄镇长简单地说明了情况：“秦老师病了，段教授为了采药，也跟着病倒了。两位老师现在缺人照顾，请黄镇长赶快组织两批人手。一方面去照顾两位老师，另一方面要几个人跟着我，我们去北山采药。”

黄镇长听说秦老师病了，本来还想准备一些慰问品去看望，可是一听现在的情况，哪里还顾得上这些？马上叫来自己的老婆孩子，分别往两位老师家里去照顾二人起居。然后又回屋拿了些钱，对老郎中说：“我们走，找人手进山。”

黄镇长吩咐两个孩子扶好老郎中，自己腿快先走一步。黄镇长来到了镇里的杠房，这里还有几位能挑能抬的杠夫。和平年代，若有个婚丧嫁娶，谁都少不了去杠房雇个轿子，请些吹鼓手、仪仗队。可如今这光景，人人自顾不暇。原来好几十人的吹鼓手、仪仗队早就跑得一个不剩，杠夫们也都走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人里，最年轻的也快六十岁了。

杠房的老掌柜一看是黄镇长来了，说：“哎哟，黄镇长稀客，莫不是儿子要娶亲，要照顾我们生意啊？”黄镇长说：“不是这个事，帮我抬个人，去北山一趟，来回的钱我结给你。”老掌柜问：“哎呀，这一趟可不近，是个大活，看来黄镇长也知道我们生计艰难，断然是少不了我们的。”

黄镇长没好气地说：“少不了你的，快叫人抬轿子吧。”老掌柜说：“我先问问，抬得是谁啊？要是个大胖子，可得加钱。”黄镇长有些不耐烦了：“什么大胖子，如今这年月，连金屠户都瘦了许多，哪里还有胖子去，就是抬李郎中进北山来回一趟。”

老掌柜是个玲珑的人，捻着胡子略一思忖，就已经明白了大概，问道：“抬李郎中进北山来回一趟……听说李郎中前些日子采药跌伤了腿，这次进山也是为了采药吗？”黄镇长点头：“对，就是采药。”老掌柜赶紧问：“是谁病了？”黄镇长说：“是段教授和秦老师，俩人一块儿病了。”

一听说是段教授和秦老师病了，老掌柜马上就急了，对后面招呼道：“老几位都来，快着点，把咱们最好的红呢子的八抬大轿给抬出来，快。”后面顿时一阵熙攘，出来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问道：“谁啊，这么大排面？自从打仗以来，咱们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到现在可是好久没开张了，如今这年月还能接到这么大的活。”另一个杠夫接茬道：“可不是吗，今儿不错，临死前，咱爷们还能吃上一顿肉了。”

老掌柜喝叱一声：“去，没出息的样，这回可是大活，咱们不能收这趟钱，白给抬轿子。”杠夫门不乐意了：“你说什么？凭什么不要钱，咱几位这岁数，要去趟北山容易吗？还得搭着这么好的红呢大轿，这轿子可沉着呢。”

黄镇长赶紧说：“给钱，给钱的，哪能让你们白跑一趟呢。”几位杠夫从后面走出来，说：“哟，是黄镇长亲自雇轿子，这是要抬谁啊？”老掌柜说：“这不是嘛，李郎中伤了腿，段教授和秦老师又都病了，我请你们抬李郎中进山一趟，采点药给老师们治病。”

杠夫们一听，当场表示：“这一趟确实不能要钱，不管是段教授和秦老师还是李郎中，那都是咱们镇子的功臣。这红呢大轿出得值，就得这么来。”商定了主意，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红呢大轿抬出了门，迎着李郎中来的方向，一路小跑了过去。

李郎中正一瘸一拐地走路，忽然看见迎面来的一顶七八成新的红呢大轿，只觉得哭笑不得。要知道，这在往常，是只有给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阁的时候，才拿会来用的。李郎中只得告诉杠房掌柜的：“这个轿子不能用。”老掌柜的急了，怎么不能用啊，这是我们现有顶好的轿子了。

老郎中解释说：“你想啊，我进山得四处观望，到处找药去吧。你们这个轿子封得那么严实，我还怎么寻找药材啊。况且山野小路崎岖坎坷，这大轿子也转不过来，万一要是磕了碰了多可惜啊。”老掌柜一拍手：“哎呀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老兄弟们，咱回去换那藤竹的二人抬来。”

负责扶轿的人年纪最大，他说道：“老李，要不然这样，你坐着红呢大轿跟我们回去，也算咱们没白把轿子扛出来一趟。”老郎中一听连连摆手，说：“使不得使不得，我可无福消受这么好的轿子，要是坐着这个轿子走一段，非得在里头热坏了不可。你们还是回去换个轿子，我慢慢走过来就好了。”

一热闹起来，人就容易忘了悲伤。看着他们回去的背影，玄墨探着头对右边的采菱说：“采菱妹妹，以后，我要娶你的时候，你就坐着这个轿子来我家吧。”采菱扮了个鬼脸说：“谁要嫁给你。”老郎中和黄镇长听了哈哈一乐，无妨，小孩子的话，谁会当真呢。

没多一会儿，八人抬的红呢大轿换成了二人抬藤竹小轿，另外六人带了三根扁担外加三个大口袋。老郎中问：“这口袋是做什么的？”老掌柜解释说：“这一趟进山不容易，你还把腿伤了，这次咱们多采点药，以备不时之需。”黄镇长表示说：“那这样吧，我跟你们一起进山，把段教授要用的药先采好，然后我带回来先煎药给老师们吃上，你们就在山里多转一转，多采点药回来。”

老郎中对这个安排没有意见，也就坐上了轿子。伴随着扶轿人的一声口令：“起~”两名杠夫把轿子抬了起来。接着，属于轿夫的独特号子声响了起来：“喇叭一吹走过来啊，嘿嘿！颤颤巍巍把轿（那个）抬啊，嘿嘿！脚步（那个）轻轻迈啊，嘿嘿！胳膊（那个）左了右地甩啊，嘿嘿！手扶轿杆脖子歪啊，脖子（那个）歪啊，嘿嘿……”

虽然没有唢呐助威，可号子的节奏还是吆喝了一路，抬着老郎中来到了北山脚下，轿夫们轻轻放下了轿子。抬了一路的两个人摇着肩膀说：“岁月不饶人啊，这才多大一会就已经累了，这要是年轻的时候，这点路我能挑三个来回。”  

接下来，他们俩人空身跟着队伍，另外两个杠夫接过轿子说：“谁也别说了，咱们都老啦，你们歇着换我们来吧。”扶轿子的人对玄墨和采菱说：“娃娃，你们都是咱们这帮老家伙的希望，以后的世界就得看你们的了。”杜玄墨和段采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黄镇长骂了一句：“去你的，这俩娃娃是段教授和秦老师的孩子，懂事、有文化，哪能跟你似的给人抬轿子。”扶轿子的自知说错了话，又找补一句说：“是是，哪能跟我似的，这俩孩子，最次也得是干镇长的材料。”黄镇长看着两个懂事的孩子，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他问杜玄墨：“玄墨，你以后想干什么呀？”

杜玄墨看着段采菱，认真地说：“以后我要迎娶采菱妹妹，那时候就请你们几位爷爷抬着刚才那好看的红轿子，把她抬到我家。”顿时，一阵欢快的笑声穿破了云霄。杠房老掌柜说：“要是咱能活到这一天，咱们一定得好好喝一顿才行。”

采菱见大家都在笑，感觉抹不开面，一赌气就往前跑了。“采菱妹妹，别跑……”杜玄墨也跟着追了上去。老郎中担心两个孩子，对黄镇长说：“老黄，你跟上去看着点，别让孩子乱跑。山路不好走，一会采齐了药，你就带着孩子一起下山吧，省的两位老师担心。”黄镇长应了一句：“好嘞，我去看看。”

话分两头，段采菱和杜玄墨擅自跑出了队伍，往前跑了一段，段采菱突然脚下一滑，落下了一个陡坡。杜玄墨没多想，跟着就跳了下去。这一幕正被追在后面的黄镇长看了满眼，一下子给他急坏了。

黄镇长满腹自责，心急火燎地跑到两个孩子滑下去的地方。往下望一眼，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原来下面两米深的地方就是一个挺大的平台，两个孩子都没摔坏。黄镇长喊道：“玄墨、采菱，你们别怕，也别乱跑，爷爷们马上就来救你们。”

段采菱终于冷静了下来，懂事地说：“好的，黄爷爷，我们不乱跑。”杜玄墨眼尖，一指旁边对段采菱说：“采菱妹妹你看，那里有个洞。”两个孩子好奇的天性立刻占了上风，缓缓向洞口走去。黄镇长知道厉害：这荒山野岭的山洞哪是能随便乱钻的？着急地大声喊道：“孩子们别去，等几位爷爷过来就拉你们上来。”

杜玄墨对上面喊道：“黄爷爷不要紧的，我们看看就回来。”黄镇长阻拦不住，也顾不得许多了，坐在地上往下一出溜，也滑了下去。正好这时候杜玄墨和段采菱已经走进了洞里，黄镇长赶紧追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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