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上青陵

　　这边三人刚刚出城，城内绥之正打马到了，她迅捷翻身下马，急问道：“如何？”
　　守门官抱拳：“回殿下，暂无可疑之人。”
　　绥之点头：“那看来本殿没来晚。”
　　她正同守门官嘱咐着，忽听见两个守门卫拦下了一架马车：“常小姐刚出城门，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怎么又来三个人？”
　　绥之耳朵一动，走近一看，下马车的那三个人，她都不认得。
　　本该松一口气的，她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我家小姐去甘泉寺祈福……”
　　“刚才也有人这么说，你们没有路引，也敢出城？”
　　常小姐的神色难过起来，娇脆脆道：“不知怎么就弄丢了，本该在马车里锁着呢！”
　　两个守门卫打量着她，小声交换起意见来：“这个常小姐没有刚刚那个漂亮，不太像小姐。”
　　常小姐耳力好，听见这话简直要被气哭了：“我才是真的啊，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啊！薛将军。”
　　她见薛季寒策马而来，终于抓到根救命稻草：“薛将军，小女子乃是城南常家的二小姐，去年慕少帅劝富户筹义仓的时候，你们见过小女子的啊！她，她还说我个头高，该习武。”
　　薛季寒仔细端详一番：“嗯，是你。”
　　守门卫慌了：“那方才是？”
　　常小姐气愤道：“是偷我路引的贼人！”
　　绥之叹了口气，让守门卫详述一番方才情形，心中闪过无数难以挽回的危险。她咬牙对薛季寒说：“我先去追，你遣人跟上。”
　　常小姐诧异：“怎能劳殿下帮我追小贼？”
　　薛季寒也不同意：“殿下是监军，少帅若在此，只会遣末将去追。”
　　绥之摇头：“你们都没见过那三个人，只有我见过。何况他们往西北腹地走，我明日本也该回朝歌，就当早行一日了。”
　　“殿下若遇危险，如何以一敌三？”
　　“所以薛将军该遣人速速跟上，别再劝我耽误时间，”绥之不容他再议，“给沿途城镇发信，并派人快马往朝歌，告知宫中。”
　　她一扬马鞭，没再回头，新禾城门大开着，门洞之外，是极目难尽的平芜。
　　平芜之上点点新绿，万川将融，一骑扬尘。
　　*
　　半个月后，青陵山。
　　山门前木叶扑簌，一个穿着琥珀色圆领袍的少年利落地翻身下马。这单薄少年靴上沾泥，鬓发凌乱，嘴唇干得像是蒙了灰，唯有一双翦水般的秋瞳明净若溪。她稳了稳气息，对门口的侍者一抱拳：“宁国世子萧绥之，来寻秦湲流先生。”
　　两名侍者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世子不是在新禾吗？就算突然回朝歌，怎么不回宫中，倒找到青陵山来了？而且她这一身风尘仆仆、未有随从的模样，和传闻中那位尊贵骄矜的殿下大不相同。
　　绥之见这二人分明想问点什么，却仍在措辞的表情，心下了然地从腰间绣囊摸出一柄觽：“这个，带给秦先生，他认得。”
　　她以为侍从会接过这柄觽进去通传，不料这二人一见到这小玩意儿，都是一副震惊的表情，复又热切招呼道：“殿下请进，门主此时当在杜若园，在下先帮您系马。”
　　“好。”绥之狐疑地收回秦湍给她的生辰礼，一时竟拿不准这是什么东西了，为什么连青陵守门的人都认得？
　　她昨日便到了朝歌，在城外的客栈歇了一晚，今晨又仔细问询了南面明德门和至善门的守门卫，宋千笑竟没有入城。
　　于是她同守门官交代了一番，回身策马上青陵。
　　她清楚的，这三年间，秦湍在宁王的授意下，已在青陵发展出了一队青陵卫。
　　若宋千笑和舅父三年前一样，留意到青陵山中的屯兵之地，意图为乱，她定要跟秦湍商量个万全之策，把宋千笑困在山中，带回宁宫！
　　思及此，绥之不禁攥紧了拳头，她这个兴风作浪的未婚妻，害得她半个月没睡过整觉，在马背上都能打瞌睡。
　　“殿下，您路上辛苦，还未用膳吧？”那留在原地的侍从问她。
　　绥之背对着山门，坐在石阶上思考着宋千笑的去向，含糊道：“嗯。”
　　“要不您先随我进去？”
　　绥之正抬起头，忽然眼见一道高挑矫健的黑袍身影如影如风，疾驰着向山后跑去。她大脑立马警觉，嗖得站起，语调激动：“青陵还有不经山门便能上山的道路吗？”
　　侍从被她的气场震得生畏：“没有吧，起码没有路。”
　　“马不用系了！”绥之召来方才替她牵马的侍从，指向山后，“方才有个人从那儿过去，本殿去追，你们务必通知秦先生。”
　　真是劳累的命，绥之和她的马深情对望了一秒。
　　*
　　这山中的秘密校场乃是宁王和秦门的布置，绥之他们三年前查探尚且受阻，她自己更是不曾来过，这次为了拦宋千笑，竟上了一回山。
　　山上地形地势被她摸清楚还算不上要命，关键是，据之蒿他们的探查，此处武备是镇远军的三倍，弓箭护甲、刀枪铁衣，都是最新改良的制式。
　　他们宁国自己人互相试探一二不要紧，这宋千笑自小便有神童之称，记忆超群，若把这些记下转绘，甚至捎几件走。
　　绥之实在不愿想下去。
　　林中晦暗，树影重重，已经无路可走。绥之只好将马随处系了，一抬眼，身后的梧桐树上也系着一匹黑马，眼神不善地望着她，时不时还发出“吭哧”的出气声。
　　这马宋千笑还带她骑过，前些年去清都朝觐的时候。
　　“嗯，你叫奔宵？”
　　绥之的名马纤离跟黑马奔宵对上了视线，高高在上地瞥它。
　　绥之叹了口气，拔足追去：“你俩玩吧。”
　　她沿着高木间的山石往上，气喘吁吁地跑了许久，终于见到山洞的洞口，若有天光。
　　洞口本该有两队守卫，此刻已不见人影。
　　她稳了稳心神，握紧了手中的剑，冲了进去。
　　果然和她预想中的一样，宋千笑不知用什么办法调开了一半守卫，溜进洞中搜刮了一圈，现下正拿着刚顺来的长刀以一打十，渐占上风，眼看便要杀出来了。
　　“郡主，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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