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臣

　　此时此刻，亭子旁边的鸢尾花也都是低着身子，垂下了各自的花瓣，像是在默哀一般，凝重的气氛中泛着丝丝忧伤。

　　带着一顶黑帽子的小人伸出自己的右手，按了按自己的帽子，像是怕被一阵阴风吹跑，尽管他的这对耳朵之间的黑帽像筷子夹住的东西一般稳固。他的鼻子是微红的，像是个得了重感冒的病人，但是他认为自己这是健康的红润，至少他认为自己是健康的。

　　“二世。”他用着生硬的语气说道，他看着眼前这位已经彻底丧失风度的王，只有在他面前，他才能真正地宣泄自己的真实情感。而他就做那个安静的倾听者，就像是一位仆人一样守在他的身旁，然后等着他的泪腺干涸了，情绪开始稳定了，才开始做一个冷面的部下，做出了一副严肃的样子，让他回归到正常的状态。这就是他的为臣之道，先为主仆，再做人臣。

　　“他醒了吗？”身上穿着黑金袍子的人把盖在脸上的右手拿了下来，抬起头之后，恢复了原本的阴冷与孤傲。

　　“没有，他的状况很不稳定，那块印记对他的影响看起来很大。”

　　“你真的能确定他的身份吗？”

　　“八九不离十”尖耳朵侏儒自信地说道，他相信自己读的那么多书籍，翻阅的那么多资料，不是白费时间。说起来，他也感到了奇怪，他不明白为什么传说中的东西会出现在这个时刻，难道他的出现是来帮助自己吗？

　　“如果能把他拉入我们的阵营，胜算应该会更大。”他的语言中充满了力量，仿佛有鼓舞人心的作用。如果此时此刻他的部下集结于此的话，大家肯定会振臂高呼。

　　“会倒是会，但是他的身体状况恐怕……”尖耳朵侏儒停下了话语，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黑袍男子也是停下了看向鸢尾花的目光，陷入了一阵思考。

　　父王的遗志，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生命，两个东西分别放在了天平的左边与右边，天平一下子便失去了平衡。

　　他已经确定了答案，就像是心中的天平一样迅速地确定了答案。

　　“尸横遍野，兴亡继绝。”黑袍男子严肃地说道，身上的气质陡然一变，此时的他杀意正浓，眼神中射出赤红色的光。想要取回丢失的东西，纵使要死很多人，但是都是值得的，一往无前，拨云见雾。

　　亭子周围的鸢尾花缩了缩身子，它们此时被浩浩荡荡的杀意抑制了，如同两个人掰手腕，它们在此刻无疑是失去了全部力量，而对手却是气盛之时。

　　为了父王一生的心愿，为了复仇，他必须这么做。

　　“我并不赞同。”尖耳朵的侏儒提出了反对的意见，这无疑是一阵邪风，吹刮着，仿佛要吹散他的杀意，“我们不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拉下水，这可不是位明君该做的事。”为了点醒他，他抛出了“明君”这一名词。

　　“这件事上，我有决定权。”黑袍男子把左手举了起来，举到了胸前，拳头虚握，仿佛是在宣告他的意念坚定。

　　“二世，您要三思，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被王认可的。”尖耳朵的侏儒在“二世”两字上特别咬重了读音，好似在提醒着什么。王，这个字对于他来说是十分高尚的，只有他才能担上这个称谓。

　　黑袍男子听到之后，转过身来，死盯着这个侏儒，但是，眼神中的红光却是已经黯淡了许多。被盯着的人也毫不示弱，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良久，目光的交战结束了，并不能看出谁胜谁负。但黑袍男子却是知道自己败了，他知道眼前这个父王的旧将认可的仍然是父王，对自己很忠心，虽然值得庆幸，却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完全认可自己，在他眼中，可能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地把自己当做他的“王”。二世，一个身份高贵的象征，但是此刻，这两个字却像锋刃一般刺人。

　　“等他醒来，让他来见我，我亲自跟他讲。”那人转过身去，两手放在背后，负手而立，语气之中带着妥协。

　　“是，我再去看看”尖耳朵侏儒答完后，悄悄地退下了。这就是他的为臣之道，忠其君，尽其言。

　　一道孤独的身影伫立在亭子里，站了很久很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

　　一个匆匆的背影走回了庄园内，依次打开了层层坚固的大门，略过层层严密的守卫，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门前，然后推开了这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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