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日常——01

　　“铛！铛！铛！”钟塔的钟声在这个偏远的小镇响起，叶沐穿戴整齐，腰上别一个锣，拿着一个50CM的短棍，准备开始今天下午的巡逻。

　　刚走出值班室，就有两个互相打着雪仗的小孩嘻嘻哈哈的从身边跑过去，还有一点雪花溅到了叶沐的靴子上。虽然今天的太阳很暖，但是对于叶沐来说空气依旧充斥着彻骨的寒冷。

　　“你别跑！”

　　“有本事来追我啊！”

　　感叹一下小孩子用不完的充沛活力，叶沐抬起头望了望海天相接的一线，他最后也不知道安在他昏迷的时候做了什么，虽然安在昏迷前给他说了好多，但他觉得那只是冰山一角。卡安纳克的复活与轮回的终止，时间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在安失去记忆后没有人可以回答上来。不过叶沐觉得，与其说安失去的是记忆，更像是没有了过去。

　　她现在变回叶沐第一次遇见她的样子，单纯，灵动。

　　让大脑复杂的思绪同哈出的白气散去，叶沐刚迈开脚步，就感觉有一道视线正从后面鬼鬼祟祟的盯着他。

　　回头一看，是满脸通红的安，她从值班室外的拐角处冒出一个头来，手上还拿着一本书，应该是刚从梅洛大妈的医馆学习完准备回家，上面写的好像是《人体构造图解》......

　　“那个，安，你没有在用我想一些很奇怪的事情吧？”

　　安被发现后身后红色的马尾抖了一下暴露了她被吓了一跳的心情：“诶！没有没有。就是有点好奇...”她说着说着，就用书本挡住自己的脸颊，但突然意识到这是本什么书后，又手忙脚乱的把书给藏到背后，站的笔直笔直的，大声地掩饰着：“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

　　安的样子让叶沐忍俊不禁，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扭扭捏捏的，羞红的脸颊在寒冷的卡安纳克已经能看见冒出的热气了。

　　“没事，我原谅你了。”虽然叶沐有点好奇她在想些什么，但也不好意思问，就当没有发生过好了。

　　扭头正准备迈出步子的时候，看见梅森招着手朝自己这边走来：“走咯！今天早上放下的渔网可以收了！”

　　“知道了！马上过去！”叶沐也招手回应然后扭头对安说：“那我去帮忙了，再见。”

　　“等等！我也去！”安立刻小跑着跟上来，双手依旧把书藏在身后。

　　“你不回家放一下东西？”

　　“那好吧，一会我去找你好了。”

　　“嗯，去吧。”

　　跟着梅森走到海边，就看见已经有一堆人在忙着拉网了，他们看见梅森和叶沐后纷纷笑着挥手，叶沐也一一予以回应。

　　“行吧，来看看今天收成怎么样，可别辜负了我今天早上慎重挑选的位置。”德克列夫招呼着大家开始收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海豹们快回来了。”镇民们在各自就位的时候开始闲聊了起来，叶沐就在不远处所以听的清清楚楚。

　　“是啊，这里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呵呵...”另一个镇民苦笑着讽刺着。

　　“唉——偷猎者真是不管哪个年代都有啊。”

　　“哈哈！你让我想起以前的事了，安那个丫头真是乱来啊。”

　　“是挺乱来的，不过多亏了她——哦，她来了，注意言辞。”他们突然噤声，开始默默地干自己的活。

　　叶沐回头一看，一眼就发现了安，她正小跑着往这边赶来，赤红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十分惹眼，不注意都不行。

　　而叶沐黑发黑瞳，混在一堆五颜六色的头发里也是十分显眼，安也是一眼就看见了他。

　　“叶沐，我也来帮忙吧？”

　　“你没有带手套怎么能拉渔网呢？会把手磨破的，这个活很辛苦你还是别插手了。”

　　“那好吧，我去给你们加油。”安说完就朝站在冰洞旁边的德克列夫走过去。

　　叶沐突兀的感觉到有一丝不正常的扭曲正隐藏在冰面下面，他立刻大声提醒其他人：“快远离冰洞！”

　　“嘣！”一头巨大的鲨鱼拖曳着蓝色的尾光破冰而出，然后重重地砸破旁边的冰面，叶沐依稀看到它的身上缠着渔网，周围的镇民全部都被拽趴在了地上。

　　“安呢？”他环视了一圈发现安从原来的位置不见了，立刻大声的询问人群。

　　“安因为刚才的震动一不小心掉海里了。”梅森正快步走向冰洞，叶沐伸手拦住他：“让我去。”

　　“你？”他的表情相当的诧异。

　　“我刚才想起东方人都会的功夫了，让我去吧。”

　　梅森听闻眼睛都睁大了，他激动地看着叶沐问道：“就是那个水上行走的功夫吗？”

　　叶沐没有时间回答他的话，他已经一个猛子扎进冰冷的海水中了。

　　冰下的光线十分暗淡，视野很不好，再加上突然从亮处到达暗处，叶沐一时半会儿看不清水下的情况。

　　白蓝色的符文光芒亮起，这种光在水下好像更蓝了一点，不过叶沐也没有余地去在意这个了。

　　借着符文的光亮他隐约看见一条巨大的影子在水下游动着，给人极大的压迫力，同时他也看见了正在下沉的安。

　　鲨鱼正在朝安游过去，它在水下好像并不发光，只有刚才破冰时才有。

　　安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鲨鱼，吓得动都不敢动，因为一激动就要喝水，而且她觉得冰冷的海水不好喝。

　　“吱！”渔网被绷直，发出了牙酸的吱吱声，鲨鱼就那样停在了距离安的不远处，她甚至能看清它身上的鱼鳍。

　　鲨鱼开始挣扎了起来，鱼尾剧烈的摆动着，试图挣脱，但是叶沐死死的抓住渔网，让它不得寸进。

　　“该死，这样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往深海处沉没！”叶沐用力的拉住鲨鱼，符文在水下提供的推力比在空气中还要大，所以他才能和这个巨型鲨鱼角力。

　　“情况怎么样？”德克列夫蹲在冰洞上方询问叶沐，显然他看到了叶沐手上闪烁着的光芒，但他反应十分平淡，不以为奇。

　　可惜叶沐在水下没法说话，他只能指了指手中的渔网，又指了指安的方向，做了一个向下的手势。

　　“明白了，渔网就交给我们好了。”

　　“？”叶沐疑惑的朝上看去，发现德克列夫的手上也亮起了一行又一行的灰色符文，他的符文更加密集，以至于看不见他原本的皮肤了。

　　“别在意，这些只是冒牌货罢了，本质还是元素魔法，你要向安保密哦。”

　　点了点头，叶沐把渔网交给德克列夫后，就快速的朝安游过去。

　　他的过去被缝合了，所以他隐约有了记忆，虽然模糊，但是每当自己使用符文的时候，就会在脑内浮现——一座墓碑...

　　甩了甩脑袋，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把安救出来。

　　鲨鱼被叶沐发出的蓝光吸引了注意力，一个摆尾朝他这边冲过来，结果因为这个摆尾被渔网彻底缠了个死，动弹不得。

　　叶沐松了一口气，快速游到安的身边，把她抱住，然后转身朝海面游去。

　　这条鲨鱼在叶沐游经它身边的时候，停止了挣扎，身上的蓝光以一种频率闪烁着，起初叶沐没有理会它，但离它越远，它身上的蓝光就闪烁的越急促，鱼尾像是在哀求似的摇晃着。

　　“哗啦！”叶沐抱着昏迷的安冒出水面，把她递上去后镇民立刻用准备好的绒毛被子裹住她，梅森笑着走过来伸手去拉叶沐上来。叶沐已经缓缓伸出了手，但还是低下头看了那条被渔网死死缠住的鲨鱼，它依旧没有放弃，在寂静深邃的海洋中闪烁蓝光。

　　“抱歉，我再下去一趟。”

　　“诶！你干什么？”

　　“没事，很快的。记得也给我准备个毛毯。”

　　“好吧。”梅森的话还没说完，叶沐就又一个猛子潜入海中了。“这个人怎么总是不听人把话说完？”

　　“冰面的裂痕扩散到这边来了！”

　　“快离开冰面！”

　　梅森在胸口朝海中的叶沐比了一个十字架：“愿主保佑你。”然后快步跟上撤退的人群，朝岸边跑去。

　　叶沐游到鲨鱼的旁边，它没有挣扎也没有攻击叶沐，而是用蓝色的光芒一缓一缓的闪烁着。

　　把手放到渔网上，食指上的一道符文一闪即熄，这个符文与其他符文都不一样，它需要目标才能发动，而类似的符文叶沐暂时只发现了这一个。被叶沐触摸的渔网处断裂开来，断口整整齐齐，和切开一样。

　　鲨鱼摆了摆尾鳍，绕着叶沐游了三圈，然后蓝光大放，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游走了。

　　回到冰面上，叶沐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了。

　　“额...这么直白的区别对待真的好吗？”默默地吐槽着爬上冰面，结果冰面很不给面子碎裂开，他又跌落回了水中。

　　眉头一皱，再爬上冰面，又碎。

　　没办法了，只好小心翼翼的爬上去，然后躺在咯拉作响的冰面上，双手举过头顶，伸直，翻滚着朝岸边轱辘过去。

　　梅森看见叶沐反复落水就在捂着嘴在岸边憋笑，并同时反复告诫自己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不对的。

　　但是看见叶沐这幅滑稽的样子真的快忍不住了。

　　就在他要败给自己的时候，之间叶沐越滚越快，越滚越快，甚至达到了成年人百米冲刺的速度。

　　“这就是功夫么？”梅森此时心中充满了尊敬和佩服，再也不敢嘲笑叶沐了，但是他滚动的方向是不是偏了。

　　“这里！往这里滚！”

　　可惜叶沐耳边只有风声，啥也听不见了。

　　一个小时后叶沐才回到小镇里，现在的他衣服破破烂烂的，头发也凌乱不堪的冻在了一起，整个人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一步一寒颤的走向小镇。

　　梅森快步跑来迎接，把毛毯递给他。

　　“你那一招在功夫里叫啥名字啊？”

　　“无敌，风火轮。”叶沐话说一半还哆嗦了一下。

　　“挺厉害的，就是方向要是能在准确一些的话就好了。”

　　“哈哈，哈。”叶沐只能尴尬的笑笑，把目光瞥向别处。

　　马丁并没有同其他人一样重新出现在小镇里，所以钟塔旁空出的房子就分配给了叶沐，回到房子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裹紧毛毯在壁炉旁暖一个小时。

　　“我不要吃土豆！”耳边隐隐约约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叔叔也没有办法啊，今天没有收成，只能吃土豆啊。”

　　“不要！不要！不要！”安闹别扭的声音可爱的就像一只躲在角落里闹别扭的仓鼠，你明知道哄她可能会被咬一口，但是还是管不住伸出去的手。

　　声音越来越来近了，不用猜叶沐就知道是谁来了，他继续很淡定的坐在那里。

　　“碰！”门被用力的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声响。安悦耳的声音随后响起：“叶沐，我知道你这里一定有除了土豆之外别的能吃的东西。”“小子，我警告你别给我侄女喂什么奇怪的东西！”德克列夫紧随其后。

　　叶沐头都不回的继续坐在壁炉旁边烤火，心里暗暗纳闷，奇怪，连吃三天土豆的记忆应该消失了才对，怎么这个丫头还是这么讨厌吃土豆？

　　安直径走了过来，轻轻摇晃叶沐的肩膀：“有吧？有吧~一定有的吧？”

　　“有的。”马丁地下室里的熏鱼和肉干并没有消失，叶沐拿了一串熏鱼出来。

　　“耶！万岁！谢谢你。”安趁叶沐一个不注意踮起脚尖在叶沐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等叶沐回过神时，她已经拎着鱼欢快的去厨房找德克列夫了。

　　叶沐用手抚摸了一下她亲过的地方，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喃喃道：“其实真正应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

　　余光扫视到挂在墙角处的日历，上面清楚的标注着日期。

　　西历1724年1月25号。

　　你到底做了多少事情呢？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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