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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当晚,唐凝洗了个澡,好好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午时才醒。

        唐家的条件算不上好,但也干净舒适。生唐凝儿时,唐父唐母已近二十五,在古代算是超大龄晚育了,对这个独生女自然穷尽宠爱。

        原主的房间很大,雕花木床挂了轻纱,柜里的衣服都挺新,还有两身富贵人家才穿的绸缎,梳妆台上的匣子里也有金有玉,样式比较老气,但原主一直细细保管,舍不得带,还跟新的一样。

        铜镜里的脸,和唐凝年少时一模一样,齐刘海下面容姣好。她摸了摸饱满的苹果肌,皮肤细嫩到能掐出水来。

        唐凝想起唐母那身粗布衣,微微叹了口气。

        昨晚,唐父同意了她的建议,打算招人为婿。

        秦安是唐父最看重的学生,唐父本也打算在秦安中举后将女儿嫁给他。

        何况,没有儿子一直是唐家的心病,是会被人骂绝后的。若不是找了数个郎中都说是他的问题,唐父定会多纳几房小妾。

        招个女婿,再好不过。唐家也有先例。唐父的妹妹适龄时,大哥二哥都有了出息,家境不错,就招了穷小子上门。原主的爷爷奶奶一直由女儿女婿照料,直到过世。

        唐凝在想,招人为婿,户主是她爹,主动权在自己手上,想休夫就休夫,她一个现代人,根本不在意离婚。

        根据书中人物性格,秦安应该会同意。可他是秦家的命根子,秦家不会放人。看来,今天要打一场硬仗。

        午饭是唐母熬了一夜的鸡汤,浓浓的中药味。

        看着女儿病恹恹的样子,唐父唐母心疼极了,怨恨秦安忘恩负义,又期待事情尽快解决。

        时辰有些晚了,一家三口还是坐上预定的牛车,摇摇晃晃朝着秦家所在的镇村前去。唐凝的脚包成了大粽子,爹娘本不想让她去,她还是坚持,她得确保未来不朝着书中的悲惨结局进发。

        一路上,和他们打招呼的人很多,毕竟唐父也算县城里不大不小一个名人。没有一个人提到私奔,但问起唐凝儿何时找到时,眼里的光都要藏不住。

        还有不认识的人,站在路边大声地向不知道的人解惑,唐凝听到了“私奔”“廉耻”“清白”等字眼。

        她狠狠瞪过去。他们才后知后觉压低声音,捂着嘴偷笑。

        唐父唐母数日没睡好,人也憔悴,只一一按照昨晚商量的,回答别人的询问,说唐凝外出探亲迷了路。

        牛车很慢,在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上十分颠簸。若是唐凝现代的身体,跑起来都比这快上许多。

        她暗下决心,此事了了,得多锻炼增强体魄。死了不一定能穿回去,若死了就完了怎么办?既来之则安之,要活就活得越来越好。

        日头停在西山上,扛着锄头的人陆续归家,他们到了秦家所在的村落。农田溪流间,零零散散坐落了些房子,远看风光倒还不错。

        秦家就在土路边,很好找。

        不过这景象,真如书中所说“见者落泪”。

        这是茅草屋?跟电视剧里的精致布景天差地别。比之荒野求生视频里大神搭建的临时窝棚,也好不了太多。

        走进一看,房子结构应该是结实的,只是屋顶塌了没人去修。院子不大,石头围墙也塌了半拉,一侧的猪圈倒是垒得结实,可能是怕猪跑了。

        唐父唐母皆掩面,悲叹女儿命苦,也是因为这里的味道实在难闻。

        柴门敞开,院内一个又黑又瘦的少年正在劈柴,嘴撅得老长,见他们进来,只抬头看了眼,眼中隐隐有嫌恶。

        “夫子。”秦安从窗户里看到了来人,不紧不慢出来,恭敬行礼,领三人进主屋。

        屋内,地上坑坑洼洼,泥块草叶遍地,破扫帚倒在一边。

        主屋里,秦父秦母坐着,背部僵硬,看上去有些拘谨。

        在爹娘搀扶下,唐凝低头行礼,掩去嘴角嘲讽的笑。

        看这正襟危坐的架势,应是秦家猜到了他们要来。但凡男主多些同理心,便会主动向恩师请罪,而不是坐在家中待价而沽,等别人送女儿上门,安心享受嫁妆,再吸岳家的血。

        也对,这种丑闻,对女孩家庭的伤害总是会更多。

        “坐坐坐,都是一家人,不要嫌弃。”秦母的眼睛一直跟着唐凝簪子上的吊坠。

        没上漆的凳子,木缝里全是黑的,边缘磨到油光发亮。唐母皱着眉头,把凳子搬到门槛旁通风处,从怀里掏出帕子铺上,才扶着唐凝坐下,她和唐父就站在门口。

        “唐丫头这是咋啦?”秦母面露不悦,心中却暗暗爽快,再嫌弃怎么着,还不是要把女儿嫁到秦家?

        “凝儿坚强,在秦安面前也不喊痛,昨晚我可心疼,她脚都走烂了。”唐母有些怨气,从小到大,女儿就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她不似唐父那般喜欢秦安,只觉得,就是招赘,女婿不疼人,女儿也苦。

        “城里人就是娇,大痛小痛都要吃药。我们乡下人,身体就要好得多。”秦母得意道。昨天秦安回来,她也心疼坏了,但嫁到她家的女儿可不能惯着。

        秦安有些心疼,挪到唐凝身边,小声问:“没事吧?”

        唐凝轻轻笑了下。问这话有用吗?昨日她脸色惨白到过路的老爷爷都看不下去,而男主,是真傻。

        “伯父,伯母。天色不早了,牛车还在外面等我们回去,先说正事吧。”唐凝坐在正中微笑道,俨然她才是唐家的主话人。

        客套已过,到了讨价还价环节,秦家人一下子放松下来。秦父叼着空空的长杆烟斗,黑乎乎的脚抵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秦母则抱着一只膝盖,两人俱用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唐凝,像是在挑一件商品的毛病。

        “这次来是为解决我和秦哥哥的事。我和爹娘商量过了,想招他上门。这里有二十两银子,是我家的大部分积蓄,您二老拿着,先修修房子。”

        唐凝接过唐父手中的银子,抱着打开。

        怕被人盯上,没用荷包,装在个小麻袋里,里面有银元宝,也有碎银。白花花一小片,秦父秦母都移不开眼,直勾勾看着,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凝儿!”秦安最先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急切唤了声。

        “不行!”秦父猛吸了一口并不存在的烟草,“安儿是要中状元当大官的,二十两银子怎么够?”

        “你懂什么!状元是那么好考的?”唐父怒了,考了五次举人都没中,是他一生之痛。秦安即使有天赋,但现在连个最下等的童生都不是,就大放厥词,仿佛是在打唐父的脸。

        唐凝拉了拉唐父的袖子。现在谁也想不到,这男主还真能考上状元,没必要硬刚,万一被“莫欺少年穷”的男主记恨上,将来就要倒霉了。

        秦母眼睛一转,从扶手椅上起来,一把拉住唐凝的胳膊,“唐丫头,我们见过几次的,每次安儿回家我都说喜欢你得紧,不信你问。咱们家现在的确不太好,但有了这二十两,在乡下想盖多大的房子盖多大。安儿读书也不用愁,将来你当官太太,咱们婆媳俩住大宅,一起带孙子!”

        接着,秦母冲门外嚷道:“死丫头,你娘死哪去了?就知道偷懒!眼瞎了没看到有人来吗?还不端碗水。”

        这大嗓门震到唐凝头皮发麻,她挣脱秦母的手,转头看向门外,是个小孩。应该不到五岁,手脚脏兮兮,裹了块破布,光着脚,头发枯黄。

        “娘,我在后院剁猪草哩!”脸蛋黑红的妇人走进来,黑绿的手在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裙摆上擦来擦去,草屑簌簌往下掉。

        “去冲三碗糖水!糖在小五那屋的箱子里,只给客人,不许多拿。”秦母恶狠狠瞪了眼,从腰间取下串乌黑麻漆的钥匙。

        然后又似变脸一般,用皱纹挤出笑容,对唐凝道:“这是你嫂子,大郎媳妇儿,隔壁村的,又丑又懒,只会生赔钱货。不像你,漂亮白净,还会读书认字,将来跟安儿生个大胖小子,一定也是状元的料。”

        “伯母,我不可能嫁到秦家来。”唐凝在心中冷笑,从书中知道这嫂子是秦家卖掉秦安的姐姐才能娶来的,秦家显然是火坑,有命进可能没命出。

        “为何?”秦安眼里满是伤痛。

        唐凝看了他一眼,委屈道:“秦哥哥你也清楚的,我爹爹身体一直不太好,要经常看郎中,现在我娘身体还硬朗,能照看些,可再过两年,谁来照顾他们?”

        “没错,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可不能嫁了去。”唐父微微有些激动。

        “这。”秦安被说服了,本来他觉得入赘有些不光彩,但读书人更要重孝道,唐凝的理由合情合理,无可挑剔。

        秦母听到儿子的犹豫,心里一慌,原形毕露,“哈,不嫁就不嫁喽,出了这档子丑事,看谁还会要你这破鞋。人人都戳你们唐家人脊梁骨,女儿只能关在屋里做一辈子老姑娘。”

        秦安大惊失色,赶紧扯住娘亲的袖子,防止她说出更过分的话。

        唐父唐母听了这话,怒气上涌,唐父恨不得摔东西打人,唐凝张开双臂拦住了他。

        “呵呵!看您这么高兴,我还以为您不知道这是丑事呢。”唐凝笑容不减。这话还想刺痛她?作为一个大龄单身职场女性,什么恶毒话没听过。只要平安有钱,老姑娘才叫一个爽。

        “前些日子县令还派人来问过我生辰八字,出了这事,不知会不会影响秦哥哥明年考童生?若不尽快解决,大家会不会认为他私德有损,不配做官?”唐凝掩面,书中县令就为难了男主。科举通过却因为私德不予录取的事也常有发生。

        “即使秦哥哥换个地方考试,将来高中当了大官,还要被御史大人戳脊梁骨日日参奏,这事定会成为铭记史书的污点。”唐凝曾在史书上看到过,某官员因为不爱洗澡被经常参奏,相较而言,私奔可要严重多了。

        这吓坏了秦母,她看向主心骨秦安,见他也面露愁容,秦母顿时慌了,一时不知怎么办,她上去就拉唐凝的胳膊。

        “都怪你这不守妇道的女人,你就该去浸猪笼,害了我家儿子!”眼见儿子光辉的前途变得暗淡,秦母大哭。

        “放开我。”唐凝用了指甲才把秦母的手扣开,掀起袖子,白嫩如软玉的手臂上留下了红印。

        她厉声道:“你可别胡说,若逼急我,吊死算了,我为证清白而死,城里会为我立起贞洁牌坊,而你们家,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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