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都是青春10

10

        晚上睡觉前，赵醒把闹钟调早半小时。

        第二天醒来时天没完全亮，赵醒眯着眼，微光依稀透过窗帘落在软塌的被子上，她头脑空白的发了会儿呆。

        醒完瞌睡，她掀开被子，习惯性走到阳台。清晨冷空气携秋风吹过她露在睡裤外的脚，凉飕飕的，她动了动脚指头，打算回屋里穿袜子，往回走时，听见楼下有人交谈的声音。

        “今儿出来这么早？”

        “嗯，去市场买点豆浆油条。”

        赵醒往回走的脚步一停，听出来后者是华春莲的声音。她家在七楼，就算楼下的人抬头也看不见她此刻就在阳台门边上。清晨一片宁静，楼底的老爷爷说：“又给小醒他们买早点呢？”

        华春莲心情不错：“是，秋元这孩子喜欢喝豆浆。”

        赵醒回过身，脚步往前稍稍挪一步，看见了黄爷爷的身影，他还是像平常一样两手背在身后，今天穿的是一件中山装，白头发又抹上他那外孙送的发蜡，光鲜亮丽的：“听我孙子说小醒他们又考试了，这几天成绩该出来，小醒又是第一吧？”

        “考试了？”楼底下传来华春莲遮掩尴尬的声音：“您消息比我都灵通，赵醒平常很少会跟我们提这些小事。”

        黄爷爷说：“你们是习惯了才不在意，换我家那臭孙子，要考个第一回家，他妈晚上做梦都能夜里笑醒。”他笑着又说：“从小看到大的孩子马上要高考了，我们也老了……你多给赵醒买些核桃补补，你家这孩子以后啊，肯定出息的！”

        从赵醒的角度往下看，华春莲低头笑了下，开始还没说什么，她把头发撩到了耳后：“以后的事说不准，女娃迟早都得嫁出去……老黄，时间急，我先去市场了，再晚秋元该起床了。”

        黄爷爷摆摆手：“快去吧，多买点核桃。”

        等到华春莲走出视野外，彻底看不见为止，赵醒才从刚才那些话中恍然回神，阳台的门因为惯性快要将她关在门外，她却站定在那儿迟迟不动，好似这门已经关上一样，不论她在门外多努力，屋子里的人都看不见她，只想把她和这个家隔绝开。

        赵醒站着待了会儿，久久才叹了声气。

        她走回房间，带上点力道，重重关上了阳台的门。

        -

        赵醒在华春莲还没回来时就出了门。

        她特地绕开了市场，准备去商业城附近的包子店买两个豆沙包。今年的秋老虎来的早，晨风一阵阵吹，包子店被蒸笼的白色雾气笼罩，老板围着裙兜忙前忙后，门口已排了一条长长的队。赵醒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背着书包，安静排在末尾的位置。

        这家包子在东禾比较出名，也比市场那家的包子好吃，除了价格贵点。买好包子，赵醒在路上边走边吃，路过三个成排垃圾桶时，她看见一只小猫在垃圾桶附近游荡。

        小猫轻松跳上一个已经堆满的垃圾桶，在桶边缘小绕一圈，才抬起鼻子往里嗅了嗅，它小心翻找一番，找到了半片发黄的面包，又一跃而下，猫着步子朝某个方向跑远了。

        这一幕让赵醒想起了林小冲。

        也有些好奇昨天林径霄是怎么把林小冲带进学校的，带进学校后，林小冲该放在哪里呢？他今天还会带林小冲去上学么？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校门口。

        昨天那保安看见她还挺惊讶，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对着她来一句哎呦喂，“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赵醒应了声，保安似乎刚吃完枣糕，嘴边上还有残渣，收回视线，因为时间过早，校门还没开，她只能从保安室穿进去。

        保安室就是一个十几平的小房间，灰黄发旧的塑料帘将一张床和一张桌分隔开，赵醒平时迟到登记名字的本子就摆在那张桌上，厚厚一本，她的名字不知占用了几页。

        正要迈出保安室，房间角落里有个东西让她又停留了半秒，那是一个笼子，里面还有几片菜叶，之前应该是用来养兔子的。赵醒粗略想了一下，这笼子刚好能装进一个林小冲。

        到了班上，赵醒意料之中看见了徐图志。

        徐图志皱着眉，不知又在钻研哪套真题，察觉班里有人进来，他抬头看一眼，一愣，似没想到赵醒来这么早，欲言又止了半晌，又低下头，继续皱眉。

        赵醒回到位置上，拿出手机刷了刷朋友圈。

        指腹没滑几下，感觉有道目光从前方看过来，一抬眼，她就看见徐图志那一脸纠结的神情，她放下手机：“有问题？”

        徐图志笑笑：“有一题我看答案也想不明白。”

        赵醒走过去，坐他同桌位置上，徐图志把试卷给她。

        她直接找最后一道题。

        题目是一个短短的分子式，徐图志已经把答案写在题目的下方，她顺带也一起看了。徐图志观察她的神情，见赵醒皱眉，他松口气，赵醒嘴角一弯，他却愣了：“你……看懂了？”

        赵醒说：“看不懂。”

        徐图志：“……”

        赵醒指指答案：“这类线性代数，大学的知识。”

        徐图志把试卷翻到第一面确认：“这不是高考卷么？”

        赵醒瞥到卷面上的年份，了然：“这是道加分题，而且超纲了。”

        徐图志表情错愕：“你怎么知道？”

        赵醒身子往后靠，打了个哈欠：“因为是16年的北省试卷。”

        这套16年的北省高考文科数学试卷，听说那年数学出题组的两位老师身体抱恙，临时请了宁理大的一位数学教授来。最后那年北省文科线创了历史新低，这位教授功不可没。

        “赵醒，你是不是做过这套题？”

        赵醒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万年老二真不是白当的，心思够缜密：“恩，暑假上网搜过，据说这套试卷当年只有两个人拿了满分，我好奇搜了试试。”她耸耸肩：“很可惜，没做出来。”

        她的话让徐图志稍微放松了，连赵醒都不会做，他也没必要继续在这道题上浪费时间。徐图志说：“谢谢你啊赵醒，不然我这两天都得熬死在这张试卷上了。”

        有同学陆陆续续来了，赵醒起身说：“没什么，要么你问问老代，或者，隔壁班的谢艾，老代说她大学数学都学一半了。”

        徐图志笑了笑，谢艾毕竟专攻数学，起步不同。

        他的目标，只有超越赵醒而已。

        -

        早读铃声一响，英语老师薛媚走进教室。

        薛媚拍拍讲台提醒那些抄作业的：“都拿出科作业，默单词。”

        班里唉声一片，全都忘了上周薛媚要求默背的事。

        赵醒也忘了，上周一测，谁还有时间想起这事，按老班他们改卷的速度，今天也该出成绩了。她边想边拿出作业本，写上名字，薛媚那边已经念完两个单词，她却一个都没听见。

        纸上她只写了两个数字：

        1

        2

        第三个单词薛媚念了：“adjoin”

        她写下：

        3靠近adjoin

        看着前面空白的两个，她又把“靠近adjoin”划掉了。

        之后薛媚念的每一个单词她都没再听，盯着窗外发呆。

        最后她交了一张只有数字的空白纸上去。

        薛媚：“剩下几分钟，你们背句子吧。”

        教室里紧接便响起多人背书的声音。

        赵醒发呆上瘾，脑袋持续放空，盯着窗外早没了背书兴致，甚至看见这些英文都不免生起一股烦躁，这瞬间她只觉得班里同学们背的英语难听而且很吵，她想出去喘口气。

        而在这时，一个身影从门边拐了出来。

        林径霄目不斜视地从二班窗子的一边，悠哉哉地走到另一边，他头发似乎用发蜡打理过，刘海层次分明耷拉着，校服半敞，阳光洒落在一侧，修饰男人五官笔挺的轮廓。

        二班女生背诵的声音明显下降，引得薛媚也看向窗外。

        待他消失在窗外，声音又回到了最初的浪潮，甚至还比之前更响亮，像迷失在南方的燕子突然找到了回归北方的方向。

        赵醒垂眸看向桌面上的英语教外辅导书，不知为何脑子里却全是刚才薛媚念的“adjoin”，靠近。

        很快有一个念头从脑海冒出来。

        他有狗，靠近不得。

        这个念头让赵醒下意识轻啧一声。

        想什么呢又？没狗她就能靠近了？

        杨嘉宝耳朵及其灵敏地捕捉到赵醒这短暂且暗藏不满的声音，不知道赵醒又因为什么而心不在焉，杨嘉宝放下书，从书包里拿出今早带出来的磁带：“喏，别瞎想了，看看。”

        两副磁带，披头士乐队海报印在上面。

        赵醒拿起来盯着看了半天，真好，她想了想，可是她好像没有能听磁带的录音机，东禾哪儿能借录音机呢？

        杨嘉宝盯着她奇怪的看了半天，这不是她一直想收藏的磁带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在杨嘉宝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拿错了，赵醒心下一松，转头对她笑道：“谢谢你，嘉宝。”

        杨嘉宝不习惯她突然这么笑：“甭客气，我跟我妈说过了，你哪天不想听了再还，我妈最近迷上纯音独奏，占时不听这些。”

        赵醒抿着唇，嘴角淡淡一勾。她把磁带放进书包里，准备找个周末去租个录音机，像现在科技这么发达的时代，手机听歌已经十分便利，她却偏偏喜欢录音机里磁带转动夹杂年代感的音质。

        这种音质的纯粹，就像当年她多渴望自己的英文能好到跟磁带里的人一样，单纯因为喜欢，所以才想努力地去学。

        可现在没人知道她有多厌恶这门学科。

        转眼又浑浑噩噩度过了两节课。

        下课时杨嘉宝问她：“去不去厕所？”

        赵醒打算去洗手顺便冲把脸：“走。”

        女厕门外，赵醒朝脸扑了两把冷水，愣是清醒不少，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与身份证上那张稚气乖张的脸相比，现在的她多了几分从容驯顺，刘海被水沾湿了，显得楚楚可怜。

        “你刚才看见没？帅吧？”

        两个女生一同从女厕走出来。赵醒瞥了眼，说话的女生个子高挑，亭亭玉立，黑发顺长披着，弯腰洗手，良好的教养展露在举手投足之中。女生说：“我已经打听过了，是借读来的。”

        女生的同伴说：“借读生成绩都不好吧，怎么能进一班？”

        女生说：“靠关系吧，但我不在乎成绩。”

        女同伴随她暧昧一笑：“也对，跟你在一起他能少奋斗半辈子。”

        女生含羞道：“瞎说什么呢，我都还没追。”

        女同伴却说：“你真要追？等他来追你呗。”

        女生摇摇头，“我想他在六中第一个记住的人是我。”

        她洗完手，女同伴挽着她，两人离开厕所，声音渐行渐远。

        赵醒听见女生最后说：“今早他好像在门卫放了只狗……”

        杨嘉宝刚好这时出来，赵醒下巴朝那两人背影一扬：“嘉宝，你知道那女的是哪个班的么？左边个儿高的那个。”

        杨嘉宝随她视线看去，一愣：“那不是六班的官二代宴婷么，你怎么突然有闲心关注起她来了？”

        原来是官二代。

        赵醒收回视线，心里琢磨着什么，“没，挺漂亮的。”

        “宴婷除了家里有钱，个儿高，成绩没你好，性格没你好。”杨嘉宝看了眼她湿漉漉的刘海，“长得也没你好看。”

        赵醒好笑道：“又捧我呢你？走了，回班。”

        杨嘉宝跟她身后，边甩手边说：“我说的是事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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